4.圣诞日是受难日(1)

作者:銀树 更新时间:2023/12/24 17:22:25 字数:2744

叮……嘎吱……

嗒……嗒嗒……

银餐具与珐琅瓷餐盘碰撞声宛如一场和谐的交响曲,古恩兰德伯爵一家,享用个早餐也是那么地有格调。

银餐具上印着奥斯特利亚上流社会的名厂的铭纹,就连瓷盘瓷杯都是专门从青华采购来的景德御用品,使用它们的伯爵夫人,更是一大早就梳妆得尽善尽美,盘发宫裙,优雅高贵,切割食物的动作,咀嚼的模样,吞咽的声音,一颦一笑,宛如天鹅般高昂的颈脖,都像是有人一笔一画勾勒出来的那样标准,符合礼仪……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在宫中面圣赴宴,但她只是在自家吃早餐,最多吃个一家三口的寻常早餐而已。

古恩兰德伯爵,向来是注重家人的礼仪表现的,要知道,这可是贵族的颜面。

相较于母亲,坐在伯爵夫人对面的阿丝卡兰小姐,倒像极了出故障的人偶,她妈妈的表演有多完美,她的表现就有多糟糕,光是吃东西的时候不能说话,就把这回活力充沛的小少女憋了个半死,饶是在吃佳肴美馔,她也味同嚼蜡,同时感觉背上有小虫子在爬。

“我的阿丝卡兰,您该记住了。餐巾不能那样粗鲁的擦拭,要轻轻地点,轻轻地沾。”

“母亲,”阿丝卡兰嘟了嘟可爱的小嘴,但害怕被念,马上又不嘟了,“我没有粗鲁地擦拭,我的确是在点。”

“亲爱的,你还要多多学习淑女的礼仪,”伯爵夫人优雅地晃了晃脑袋,一度放下手中餐具“要是你父亲在这里,他一定会严厉地训斥你的。”

阿丝卡兰一见母亲放下刀叉,便知道即将到来的一串冗长说教她是逃不了了,因为古恩兰德家礼仪中有一条就是吃东西的时候不可说话,说话的时候不能吃东西,当然,倾听说教的时候同样不能心不在焉,做别的事,比如——吃东西。

阿丝卡兰撇了撇嘴,同样放下餐具,扮出一副乖乖样,谁知,她撇嘴的那一秒钟也被她的好妈妈捕捉到了,少女由此罪加一等,伯爵夫人也以此介入,开始了在倾听者耳中,等同府邸外虫鸣的无意义言说。

足足过了十分钟,倒霉的说教终于结束,阿丝卡兰只觉得过去了一个小时,好在肚子已然在抗议,刚刚她还吃得心不甘情不愿的食物,突然变回了海鲜珍味原本的该有的味道。

少女得体且迅速地小口进食着——天知道下一轮说教何时会降临。

伯爵夫人瞧着女儿大快朵颐……或者说小快朵颐的模样,还想再念一念,但旋即又摇了摇头,低头品起了吃食。

“砰——!”

就在这时,一声枪响打破了餐桌的宁静,桌上的杯碟都跟着震动了一下。

“哈哈哈哈~!”

就在伯爵夫人惊魂未定之时,砰的一声,餐厅门被推开,听响动,或许用踢开形容更为恰当,登时走进来一个端着猎枪,一身脏兮兮远足服的壮硕男子,他笑得像个痛打落水狗的街边混混,一声招呼也没和伯爵夫人打,一进来就扑到几个窗户上,幸灾乐祸地往外探头探脑,不知道在望些啥。

他就是古恩兰德伯爵本人。

阿丝卡兰小姐看向低眉顺眼的母亲,伯爵夫人此时格外安静,并没有指责那位粗鲁的不速之客。

因为所谓的家中礼仪,都是那边那个男人制订的,不过其中规范的对象,并不包括他自己。

“哈哈哈哈!我的枪法还挺准的嘛!”

看来,先才在家里开枪的,就是这位伯爵大人了。

他自说自话地把枪甩到一旁,路过伯爵夫人的背后时,顺便还用那满是硝烟味儿的手搽了一把他老婆光滑的香肩,最后一屁股坐到主位上,脏手拿了几片冷肉塞进嘴里,倒了杯杜松子酒喝,翘着个二郎腿,大赞今天是个好日子。

他说自己抹黑在岛上骑了一圈马,打了几只鸟,到种植园里教训了几个“懒虫”,早就饿坏了。

“嘿呀呀!住在这南方海岛上,虽说热是热了点,但这马上就是圣诞了,仍旧如此湿润温暖,可比阴冷刺骨的维拉娜恩舒服多了!瞧瞧,打猎轻装上阵,在奥斯特利亚,光是在黎明前的黑暗与寒冷中爬起来,那都是想都不敢想的!对了……圣诞日,我们得到港城去过,参加总督和许多人都出席的晚宴。到时你不能穿这件,这件露太多了,不够得体。嘁,到时候一堆暴发户,别和他们撞款式。”

伯爵大人最后几句,自然是在评判自己的老婆,但缺席早礼拜,家宴迟到的事,那是绝口不提。

伯爵夫人也不接话,对这样的事她早就习以为常,早几年前阿丝卡兰还会询问母亲这是否合乎礼数,但现在阿丝卡兰不问也知道,她妈妈会说:“这是男人们的特权。”

比起这些,好奇心旺盛的小少女更想知道她的父亲除了几只珍禽,还猎到了什么,譬如说,刚刚在朝什么放枪呢。

稍稍害怕了一下,阿丝卡兰多塞了几口吃食,迅速地咽了,道:“父亲大人,您一定很愉快……刚刚在门外,你也是打大鸟吗?”

估计伯爵大人此刻心情真的挺不错,居然跳过念叨,直接回答:“哈哈哈!这可比打鸟有意思多啦!刚刚打了一只猴子呢!我肯定打中它了,可惜居然还能溜走,哎!若今天枪膛里装的不是鸟弹……可比现在有趣儿多嘞!”

“猴子?”

阿丝卡兰捏着一盏牡蛎壳。

“这海岛上,还有猴子的吗?”

伯爵大人已然开始大快朵颐,摆摆手:“有呢!长毛猴子,哈哈哈~!”

话题本应到此为止,阿丝卡兰知道,要是再多说几句,父亲大人的心情可就不一定好了。

但她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猴子……还是长毛猴子?岛上真有这样的物种吗?再说,宅邸附近可是有围墙的……而且,那个方向……”

虽然没吃饱,但阿丝卡兰突然就吃不下了。

“父、父亲大人,岛上应该不会有猴子才对,您不会是把什么看、看错了吧?您……您还放了一枪,万、万一……”

“阿丝卡兰!”

伯爵大人果然拂了兴,一拍桌子,斥责起女儿来。

“怎么,我的话不值得相信吗?我可是你父亲!我说是什么那就是什么,你这是在怀疑我?就算我真的错了,也不应该由你来指出!再说了,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值得你如此上心?为什么不把精力放在学业上?离开奥斯特利亚时,你的家庭教师已经跟我反映了,你实在懈怠!到远东来这么久,天天看到你游手好闲,你何时练习过舞蹈和提琴!”

……

伯爵大人的斥责不绝于耳,可阿丝卡兰充耳不闻,她心中的恐惧逐渐放大,已经让她不能自已。

少女立刻就想离席,但起身刚走两步,她的父亲立即降下更严厉的责骂,质问她为什么在主人刚入座时就走开,却绝口不提自己晚来的事儿,质问完了又是批判,批判她不仅没有吃完食物,而且还没在离席时,把餐具按规定的位置摆好,尽管他自己吃东西都是手拿把抓,边吃边讲,唾沫横飞……

待到一切结束,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阿丝卡兰红着眼,一离开餐厅的视野,便开始狂奔,朝着她父亲开枪的方向。

猴子,这海岛上哪里来的猴子呢!更别提什么新物种,长毛猴子。

她已不像幼时那样天真,现在的她,完全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伯爵大人——犹记当年,庭院中几位起义者的尸骸。

同为西大陆人尚且如此,更不用提非亲非故的东方人了。

果然,在围墙外的树林里,阿丝卡兰发现了弹孔,以及一滴一滴的血迹。

这里,正是那一晚阿丝卡兰逃家,与那个男孩相遇的地方。

从那以后,她与他便常常再次偷偷摸摸见面,相约玩耍。

“竹……竹清!”

少女吓得魂不附体,她失声叫唤着,两眼充盈泪水,左顾右盼,寻检四周,是否有着一位清秀少年的尸骸。

她一时间什么也找不到,但她企盼着什么也没有,最终她总算循着滴滴血迹,往前追去——直到在一棵树下发现了半身被血染红了的那个他。

“竹、竹清!?你不要死口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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