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没人要的野种。”
“我在问你话呢,你是哑巴吗?”
“真可怜,不仅是个孤儿还是个哑巴。”
“大家快看啊,哑巴哭了,真有意思。”
在狭小的厕所里,几个人围着一个红着眼睛的小男孩肆无忌惮地嘲弄,时不时有人拎着他一顿拳打脚踢,小男孩哭得越是难过,他们笑得就越开心。
“你们在干什么!”
悦耳的声音从厕所外响起,一个女老师走了进来,她呵斥着旁边的孩子并将他们赶走,小男孩抬起头瞪着红肿的眼睛看着老师,一直盘旋在眼眶打转的眼泪犹如开闸的洪水般直往下泄。
“没事了,不哭不哭,坏孩子已经被老师赶跑了,别害怕,老师会保护你的。”
年轻的女老师抱起小男孩回到了办公室,她从自己的抽屉里拿出一颗糖,剥开糖纸递给了小男孩,小男孩死活不肯接,女老师叹了一口气,抽出一张纸巾,要给小男孩擦眼泪,小男孩挣脱了老师的怀抱,跑出了办公室。
清脆的上课铃声响起,大家都朝着教室里跑去,小男孩却逆着人群来到了厕所,艰难地趴在洗手池前,抹干眼泪洗了把脸,他对着镜子凝视着自己红肿的眼睛。
“我已经帮你跟老师请过假了,多待一会儿也没事。”
刚才的女老师又一次走进了男厕所,她这次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站在小男孩身旁,递给他几张抽纸。
小男孩擦干了混着眼泪的水珠,向老师说了句“谢谢”后,便回到了教室,推开教室门的时候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小男孩身上,几个欺负他的人脸上露出了不快的表情。
放学后,小男孩又被人赶到了厕所,几个人围着他拳打脚踢,还时不时地咒骂几句,小男孩紧紧地攥着拳头,拳头落在身上他却感受不到任何疼痛,他没有还手,只是恶狠狠地瞪着其他人,兴许是累了,他们放过了小男孩,小男孩喘息了一会儿后,趴在洗手池前照着镜子,他觉得自己的脸看起来格外狰狞,他有些认不出自己。
女老师跟小男孩的班主任反映了情况,班主任很严肃地在班上宣布了这件事,但这丝毫没有遏制欺凌者的气焰,他们反而变本加厉的欺负小男孩。
小男孩从来没有还过手,也从来没有告过老师,他总是恶狠狠地瞪着欺负他的人,一开始他还时常会哭,但后来他内心再无任何波澜,每次被欺负,他只是坦然地看着那些欺凌者,就像是在看一只蚂蚁,久而久之,那些人觉得没意思也就不再欺负他了。
后来,小男孩渐渐长大了,他升入了初中,他从来不跟班上其他同学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书,班上的同学之间都很友好,但却始终对小男孩敬而远之,小男孩有时也会听到同学们的流言,说他是个孤儿,是个没人要的东西,他对于这些事情从来不在乎,只是一笑而过,在他看来,这不过只是幼稚可笑的行为罢了。
日子一天天的流逝,小男孩的生活也没有任何变化,他只是一个人坐在墙角里默默地看书。再后来,小男孩升入了高中。
小男孩本以为自己的高中生活也会一如既往,可是某一天一直抚养着小男孩的爷爷去世了,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可以称得上是小男孩的亲人的人也离开了,从此以后,小男孩便孤零零地一个人生活。
小男孩的爷爷和小男孩并没有血缘关系,小男孩的爷爷原先是H市一中的老师,已经退休好多年了,在得知小男孩的情况后,他领养了小男孩,从小学开始一直抚养着小男孩供他上学,小男孩的爷爷是一中周主任的老师,他拜托周主任好好照顾小男孩,并将自己省吃俭用存下来的退休金留给了小男孩。
周主任本来帮小男孩申请好了贫困助学金,这笔助学金足够小男孩读到高中毕业,但小男孩拒绝了,他向周主任提出了休学申请,并在周主任的关系下找到了一份工作,他休学了半年赚够了自己剩下两年的学费,重新回到了学校。
我缓缓睁开了眼睛,枕头有点湿湿的,不会是我的口水吧?
天色依旧一片昏暗,几个人都在呼呼大睡,我的脑袋却格外清醒,睡意全无,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了,我觉得我非常需要一块表。
我推开门去上了个厕所,结果发现隔壁的房间还传来蒋明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激动,这该不会是喝着喝着上头了吧。
上了个厕所,我又躺到了床上,尽管没有睡意,但我还是闭上了眼睛,我也没地方可去,脑袋昏昏沉沉的,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浑浑噩噩地进入了梦乡。
恍惚之中,我仿佛回到了小时候,眼前是只存在于记忆中的久远场景,久远到我早已忘记了当时的情景,但此刻却真真切切地在梦境中重演,或许这幅场景已经成为了我心里的烙印了吧,尽管被时光抹去了记忆,但这份烙印却不会被磨灭。
在狭小的厕所里,一群小孩子将我堵在墙角里,用各种不堪的语言羞辱我,又或是对我拳打脚踢,反正只是梦而已,我对此没有任何感觉,我早已不在乎这些事情了。
他们不过是小孩子罢了,所以我讨厌小孩。
孩子没有道德或是秩序的约束,在他们心中也不存在这种概念,所以小孩子做坏事往往都是出于纯粹的恶念。
而且孩子们的世界很小很小,阅历也几乎是白纸,无法做到像成年人那样坦然豁达,这也就意味着,在大人们看来微不足道的事情,在孩子的眼中将会成千成万倍的放大。举个例子来说,小孩子会因为弄坏了玩具而嚎啕大哭,大人就觉得很奇怪,坏了的话再买一个不就行了?可是,对于孩子来说,这个弄坏了的玩具里倾注了他的感情,这个玩具是他的伙伴,是他的整个世界,怎么能不伤心?
所以,小孩子的世界也并非像是诗人描述中的那样美好,小孩子的世界也远比大人们想象中的要残酷得多。
拳头如雨点般落下,落在我的身体上,这仿佛是发生在另一个人身上的事情,我对此完全没有任何感觉,愤怒,难过,悲伤,完全没有这样的感情,我就像是看电影的观众,默默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忽然,他们的动作停了下来,世界陷入了停滞,我推开他们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厕所门口走出来一个小小的身影,这是小时候的我吧?但与我曾经见过的影子不是同一个人,这个是更年幼的我。
他稚嫩的脸上燃烧着熊熊的怒火,面目狰狞地瞪着我,随后他冲上前来,揪住了我的衣领。
“你为什么不还手!”
“你为什么要忍受这一切!”
“你为什么要任他们欺负你!”
“有意义吗?你难道觉得还手了他们就能收手?你怎么保证他们不会变本加厉?”
“越是忍气吞声就越会助长欺凌者的嚣张气焰,这一点你比我更清楚。”
“既然你是我的话你应该知道吧?我讨厌使用暴力。”
“你在说谎。”
“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伴随着他这句话说出口,整个世界轰然破碎,梦境的场景在飞速变幻,我和他一同出现在黑暗的长廊中,在长廊的尽头有个布满斑驳锈迹的铁门。
他带着我推开了尽头的铁门,我站在门外,能够清晰看到里面的场景。
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一边往嘴里灌着酒,一边看着电视。厨房里小男孩艰难地掂着锅铲翻炒着饭菜,他踮着脚小心翼翼地从锅里盛出饭菜装在盘子里,端了过来。
男人瞥了一眼盘子里的菜,脸上写满了不满,说道:“这是什么,这是人吃的东西吗?怎么连个肉都没有。”
小男孩低着头怯生生地说道:“没钱了。”
听到这句话,男人顿时火冒四丈,猛地拍了下桌子,将小男孩吓了一跳,他一巴掌扇到小男孩的脸上,怒骂道:“你放屁,我上周才给你的钱,你这个畜生是不是偷偷花了。”
“我没有......”
又是清脆的一巴掌,小男孩脸上一片红肿,眼角涌动着泪光。
“哭哭哭,整天就知道哭,老子欠你的吗?真是倒霉,生出你这么个畜生。”
男人仍不解气地狠狠地拍着桌子,屋子里“咚咚”作响,小男孩吓得不敢再吭声,只是低着头站在那里。男人接了个电话,这时的他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点头哈腰的谄媚模样让我感觉到格外恶心,放下电话他愤愤地咒骂着打电话的人,又倒了一杯酒。
小男孩只是站在一边看着,他不敢轻举妄动生怕再挨打,可怜巴巴地看着盘子里的菜,结果他刚探出头就被男人察觉到了,男人横了小男孩一眼。
“看什么看,没有我的允许你敢吃一口试试。”
“我饿。”
小男孩委屈地说了一句,而后男人一脚将他踹到在地上,恶狠狠地说道:“没听到我说的话吗?滚一边去。”
当我回过神时,我身旁的他早已泣不成声,他全身犹如触电般剧烈抽搐着,他稚嫩的脸庞一片扭曲。
“谁能救救我?”
梦境世界轰然破碎,一块块碎片消失在无尽的黑暗之中,他也随之消失。
画面再度变幻,我抬头看了看天空,阴沉如墨的天空忽然下起了瓢泼大雨,整个世界都笼罩在雨幕中,天际雷蛇狂舞,一道道耀眼的闪电划过天际,刺破这遮天蔽日的黑暗。
我置身于熟悉的天台上,不远处,一个黑影默默站在那里,一如既往地沐浴在电闪雷鸣之中,毫无疑问,这是我最初见到的影子。
黑影转过了身,这一次不再是模糊的面容,我真真切切地看到了他的脸,他的脸狰狞地扭曲在一起,尽管雨幕让我的视线有些模糊不清,但我依旧能够清楚地看到他在哭泣,哭得非常伤心,伤心到发出犹如野兽嘶鸣般刺耳的抽泣声,在风雨中回荡,连响彻云霄的雷鸣声都无法掩盖这撕心裂肺般的哭声。
他哭得肝肠寸断,直让闻者泫然欲泣,我感觉到眼眶出一阵温热,泪水混着雨水奔涌而出。
“谁能来救救我?”
我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天色渐明,屋子里充满了灰白色的光芒,一股暖流顺着眼眶流了下来,我伸手拭去了泪水,刚准备起床的时候发现枕巾也已经被泪水濡湿了。
真是个漫长的夜晚啊。
我伸了个懒腰,整理好床单准备去洗漱,蒋明他们昨晚闹到那么晚,我就不去打扰他们了,省得把他们吵醒,床铺什么时候都能搬,就是有点麻烦,说实话我有点想自己住一个寝室,我初中的时候就是自己住一间寝室,大概是因为没人愿意跟我住在一个屋檐下吧,自己一个人住还挺舒坦的,也不用顾虑那么多。
大清早的,就不提这些伤心事了吧,简单洗漱过后,我来到了大厅里,我还没见过宿舍楼这边的生存商店呢。
我站在熟悉的告示板前,这里的生存商店我还没见过,正好看看有没有什么我能用得上的东西。我抱着这样的期待浏览着商品,可惜的是并没有我看得上眼的东西,倒是有一张四星的名为[天使之音]的群体治疗卡牌,能够恢复范围内所有友方单位的部分生命值,售价1000点游戏币。
其实这种治疗卡牌还挺稀有的也很实用,毕竟在和怪物的战斗中难保不会受伤,更别提是这种群体治疗的,只不过对于我来说有点鸡肋,[生命礼赞]这张五星级卡牌不说,单是三星的[复苏之光]的效果就足够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份I型基因强化液和三份肾上腺素,肾上腺素倒是个好东西,有钱的话可以多囤几份,说不定什么时候能用上。
没什么收获的我走出了宿舍楼,刚出来就碰到了打着哈欠的叶雨萌,连带着我也跟着打了个哈欠,随后她跟我打了声招呼。
“早啊,黎明。”
“你起这么早啊,又是起来洗衣服的?”
“是啊,说起来就来气,我好不容易赶了个早,结果居然停水了!”叶雨萌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
“大清早的应该不会停水吧,这个时间点也没多少人用水啊。”
“谁知道呢,反正就是没水,好气啊。你们男生宿舍有水没?”
“有啊。”
“啊啊啊啊,我更生气了怎么办,我能去男生宿舍洗衣服吗?这会儿应该没什么人起床吧?而且我在一楼洗应该不会被发现的。”
“你可以试试。”
“算了算了,被发现的话就丢大人了,希望明天早上能有水啊。”
“但愿吧。”
“话说,黎明你昨天晚上也没睡好吗,看你不是很有精神的样子。”
“做了个噩梦。”
“我记得上次你也是因为做了噩梦半夜才起来的,你怎么天天做噩梦啊,你不会被什么东西缠上了吧?”
“不能迷信啊,我可是坚定的无神论者。”
“嘁。”
就这样我和叶雨萌一同朝着教室走去,一路上我们都没有说话,叶雨萌像个霜打的茄子蔫不拉几的,没什么精神,我则回想着昨天晚上的梦。
我隐约记得在梦境的最后黑影好像说了一句话来着,到底是什么呢?记不太清了,明明刚起床的时候还记得的,洗个脸就忘得一干二净了,应该说梦真是个神奇的东西么?
算了,想得头疼,反正也不过是场梦而已,就算是噩梦,也终会有醒来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