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一个不入流的小作家,其实都够不上作家这个名号。值得称呼作家的这一点就是你写的东西至少能顾住自己的吃喝,万分抱歉的是我的确还是停留在兜比脸干净的状态,全国人民都手拉着手奔向小康和谐幸福发展了,我却还是固执的梗着脖子希望能从这闪耀着梦想光环的职业下伏拾些残渣碎片来充饥。以至于父母还是经常的到我这一亩三分地来探视,常常也是带些食物,或者是清扫一下地面。而我却总是在他们进门的时候就装作接着电话匆匆的擦肩出门了。
所以今天也是如此,在他们长篇唠叨的格式开端:“那个谁都结婚啦,你不赶紧…”冒出来的一瞬间,我口袋里的手机就配合着响了。于是飞快的掏出手机并且换上凝重的表情,挥手打断他们的话又逃走了。是逃走,以至于丢盔弃甲而狼狈不堪。
阳光令我眼睛刺痛,躲避在楼房阴影的角落里快速的行走着,犹如竞走般的大步流星,虽然行为却显得有些鬼鬼祟祟。就这么快步不停,仿佛再慢一步就会被各种唠叨与内心的谴责所包围。
用力的转身绕过拐角,把手从手机音乐播放上放开,叫嚷而高歌的声音戛然而止。从口袋里摸出烟盒,里面还剩下两根。人总是奇怪的,还剩哪怕三根的时候都不会踌躇,但是这只剩下两根,却让我彷徨了又彷徨。最终还是抽出来一根叼在嘴上。
“接下来就好好想想该写什么吧,要去安静的有意境点的地方抽根烟好好想想。”虽然这么想着,步子却毫不打弯的走向了酒馆:“总之喝点酒也是必要的写作前提!”
当我揉着眼睛从草地上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微黑了。脚边是几个啤酒瓶子和一滩狗屎。挣扎着撑起身来盘起腿,初秋的天气还不算冷,所以万幸并没有感冒。我很想从酒醉后的头疼与迷蒙中迸发点什么,可惜自我审视之后我发现自己其实不过是喜欢这种用烟来表示思考,用酒来表示灵感的过程,我不过是希望如此做的像是个作家罢了,但是我依旧不是。
一瞬间我竟莫名的有些沾沾自喜,仿佛自己完成了一个多么伟大的自我剖析。站在第三人称下抨击自己的感觉让我有些飘飘然“看啊,我竟然这么的耿直!”
天边上却是响起了石磨声,一个夏天了,场场的滚雷却不带雨。干打雷不下雨的天气其实在城市里倒是多见,我没跑,街上的人也没跑,都等着雷落了声再骂几句这个贼老天只响动却没个雨点。瓢泼的雨却没有预兆的倾泻下来了。
其实第一颗雨点是砸在了我的头顶的,好大一颗砸的我头上发懵。眼前的东西就打着旋儿。雨落下来了,我也就跟着人跑。最后却是钻进了不知哪里的楼道里。
“这雨!这雨。”摇头晃脑之外还带着啐了口唾沫,虽然并没有什么雨水滴进嘴里。但是还是做了这个动作。这是场白雨,在微黑的天色下却把整个世界又闪的亮堂了不少。间隙的雷声却并没有点亮这个楼道的声控灯,倒是闪进来的光却让我看到了楼道角落蜷着很大的一个什么东西,像是人,又不像。
“这雨!”我又加重语气,向后偷偷撤了一步的同时探头朝黑影说。表现的毫无恶意又似乎是在询问。
在被白雨照耀的微微发淡的一层黑暗中,那一团更加黑暗的东西似乎一动不动。我到并没有多么的恐惧,毕竟我也是一个闯入者。说不定在他心里更加恐惧我?或者说那就是一堆废品罢了?
背后一声炸雷惊得我又向前了几步,楼道里的声控灯似乎是坏的很彻底,根本没有亮起来的意思。那种若有若无的惧意也没那么严重了,靠着墙蹲下,从口袋摸出那仅剩一根烟的烟盒。
“还有烟吗?”黑影里传出一声,我竟然感到了理所当然而没有丝毫惊讶。只是那声音飘忽的我无法判断性别年龄。如果用能画出来的样子,那个对话框应该是波浪形的。似乎那两片嘴唇将声波都扭曲了。
“还有烟吗?”他又问了一次。
我低头捻了捻着最后一根烟的烟嘴,点头将这根递给他:“还有。”
从那一团浓浓的黑色中破出了一只手,我实在不能形容这只手,因为我根本就看不清。在黑暗的轮廓下只有一只手的形状伸了过来从我手里拿走了那支烟,我随手丢掉了烟盒。紧接着烟味就飘散了出来,虽然我并没有看到火。
“最后一根?”黑影似乎也觉得这样抽着闷烟没什么意思。
“嗯。”我终于从蹲下变成了坐下,反倒是我没什么聊下去的兴趣了。这场雨似乎是暴雨,却绵长的令人厌烦,温度却是着实的冷了下来。我看到一股烟雾从黑暗飘出来,飞到我的面前,却无风自动的在我面前翻卷成了一张脸。我伸出手想戳散他,但是在我手伸过去之前就飘散了。
“既然这雨看着还有得下。我就给你讲个故事报答你这根烟吧。”黑影里悉悉索索的,似乎是从躺着变成了坐着。
“……”我没出声反对或是同意,就那么偏着头呆呆的看着外面。似乎是看到了我没什么前途的未来?或者是已经成家立业的曾经的同学朋友那种毫不掩饰轻蔑的笑脸。在下一次闪电来临的时候竟然就都在我眼前被点亮的煞白。我惊恐了,打了一个哆嗦。回过神,黑影里那个他已经开始用一种戏谑的口吻讲起了故事。
“…...就被辞退了。那时候他走在街上感觉世界都是灰色的,抬起头看着太阳想哭却根本流不下眼泪,看的眼球后面发疼。”前面的因为走神没有听清,当我提出再说一遍的时候,黑影也只是无动于衷的继续讲了下去。“顺着那座只为了翻过一条铁路而修建的桥,他一直走下去,眼前都是没有见过的地方。平日里只需要在十字路口朝东走就好,也只能朝东走。今天他终于是走到了这个他一直想知道有什么的地方。
其实还是什么都没有,似乎一样的高楼,似乎一样的人群。似乎都是一样的匆忙和无所谓。毕竟才被辞退嘛。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总是有那么点难以接受,对吧?在这种情况下许多平日里习以为常的东西都能成为刺伤他敏感内心的锐利。
于是他抬起头,那几十层的楼顶上刚好站着一个人。‘是在收拾通风管道吗?要是摔下来跌死就有趣了。’ 他收回眼神,并不是想要谁死,而只是就那么在内心的混乱下随意的诅咒着。
然后那个人就真的在他面前不足百米的地方泼洒了一地的番茄酱和豆腐脑。
在此之前他已经又向前走了几步,一个骑着摩托一路轰着油门摁着喇叭的小青年就那么从车道横冲直撞过去,堪堪把他撞到。‘爆胎了摔死你个王八蛋。’他面不改色,只是默默的盯着那个摩托车的背影。
人群突然的惊叫与混乱让他内心突然蓬乱了,他莫名其妙的感到了他的诅咒即将成为现实。
他用力的想挤进人群的去看看那个无辜而受到他诅咒丧命的人到底是谁。背后传来的爆炸声却又把他震惊了。‘这次是那个骑摩托的了。’他心里断定,而脑子里似乎是浮现了这两人的死状。停了一下之后他继续用力的往里挤,为了证明他脑内浮现的是真是假。”
“是真的吧。”我撇撇嘴,虽然我是个不入流的作家,但是比起这种更加不入流的小剧本还是可以猜到后续的发展。“不然这个故事你还怎么讲下去?”
黑影似乎有点诧异我的插话,却发出了一阵类似于笑的声音,并没有点燃的烟里又吹出一阵烟雾。烟雾并没有升腾或是飘散,而是直直的冲着我来,环绕在我身边。一丝一毫,我却根本闻不到烟的味道。
“我不用把故事讲下去,你会自己看的。”紧随着一声炸雷,我打了一个激灵,似乎是睡梦被惊扰了一样,但是我却并没有睡觉。至少我自己认为我并没有。
楼道外面已经放晴了,在那一声炸雷之后就都云歇雨住了。
我挠了挠头,伸手把自己从地上撑起来准备回家,手却习惯性的从口袋里摸出了烟盒。掏出来的瞬间才发现有什么不对,却也只是默默的取出最后一根烟点上放在嘴里,烟没有一点味道。如果说的更详细一点的话,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把这根烟的魂魄抽走了一样,只留着这个能点燃的躯壳。
“是梦吗?”我咂咂嘴,还是没有一点味道。却舍不得丢掉。深深地又吸了一口与空气无异的味道,混合着草味,雨后的泥土还有那摊狗屎的味道。转身走回家去。背后落下了一大颗雨,就像是开始的时候落在我头上的那颗一样,摔落在地上,碎成一片水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