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命运的对抗

作者:夏沐萤火 更新时间:2021/10/23 9:20:17 字数:3759

蝉菲再一次重复着“找到了一本很不错的语言”这样的话,是《少年维特之烦恼》。

“与那个时代的德国格格不入的维特,是充满反叛的人物,而他喜欢的绿蒂,却有了未婚夫,这也使得他最后自杀了……作者歌德在现实中喜欢着一个叫绿蒂的人,而她却有了未婚夫,与小说不同的是,歌德并没有自杀,而是将死亡寄托给了书里的人,让自己抵抗着存活了下去……”

“因为那种事情而自杀什么的,完全就让人不能理解吧?”

“才不会,蝉菲可是深有同感的。”

“倒是不要对自杀这样的事情深有同感……”

不过蝉菲的话,也不会因为那种事情而自杀吧,毕竟即便她有什么喜欢的人,也只可能是我,我可没有恋人什么的。

“沐天,对抗这命运唯一的方式,是自杀吧?”

我来不及用一种想法宽慰自己,蝉菲便接着说了下去。

“才不是!活着,才是与命运的对抗。”

我突然感受到一种慌乱。

蝉菲看着窗外,未名远处。

好久好久,或许只是我觉得好久,蝉菲都没有说话。

对她来说,唯一的支撑是远方吧,是海吧,这样,远方已经崩塌了,那时候她带着我逃跑,也是想摆脱这命运吧,一直跑一直跑,好像就能逃走,明知这是不可能的,结束之后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看到那不可能的力量,在这样的时候,大概只会想笑吧,笑笑这命运,笑笑无能的自己,连毫无意义的一直跑都做不到,待时钟敲响,命运停歇,这般无力,没有任何选择。

既然不能向上,那就向下吧,至少,还是一个选择,唯一的选择。

窒息的感觉包围着我,无法呼吸,无法呼吸,一定,一定不会只是对蝉菲无能为力吧,一定是察觉到自己的心音。

“沐天,蝉菲会在这里待多久啊?”

是个不能直接回答时间的问题呢。

“很快可以离开病房吧,然后我们去海边,那之后的时间,会很长很长。”

蝉菲转过头来对着我笑了笑,不知笑容几分是苦涩。

“我们的约定或许不能够完成了喔,沐天。”

有风吹进房间里,微凉,微凉。

我站起来,摸了摸蝉菲的头发。

“那样的话,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就算沐天不能原谅蝉菲……”

“一个人逃走什么的,实在太卑鄙了。”

“海子的作品中有涉及到荷尔德林和恩培多克勒,或者说,是涉及到自杀吧,恩培多克勒的全美的生命之道,就是在大自然严酷地夺走生命之前,选择适时而纯洁的死亡,因为死亡的不可避免,自己的选择才变得高贵了起来,变成了对生命的一种对抗……”

“为什么蝉菲要突然说起这种话来……”

“因为死亡或许也不可避免了的……”

“不是还有机会么?”

明明有希望治好的,明明还没有去做过手术的……

“呵呵……”

蝉菲轻轻笑了笑,没有给我任何实质的回应,我不能够明白蝉菲所要表达的。

“沐天,一起来画画吧。”

好像是察觉到了我的心绪,蝉菲拿出速写本对我说。

我们翻阅着速写本,上边有蝉菲画过的画和我画过的画。左边是蝉菲画的,右边是我画的。

蝉菲的画细腻而具有美感,即便是很简单的线条,也会让看的人觉得很漂亮,而我的画则粗犷,线条生硬,完完全全就是乱七八糟嘛。

“为什么只有我的画就像怪兽一样?”

明明说好要一起留下宝贵的回忆,这样子,不就只是在表明我的差劲了吗?

在我画的画上,大体能够看出是个男生的人,是我,戴着眼镜的是蝉菲。

“不过,也很可爱啊。”

蝉菲用手指戳着画面上的我的脸。

“呐,写下蝉菲你的愿望……不,应该是我们的未来吧。”

之前说过的,既然愿望很多,多到现在无法实现的话,就把它们写下来好了。

“蝉菲的愿望——跳伞。”

蝉菲趴在病床上,把这样的话语写在速写本上,然后以简略的笔调在本子上画了个跳伞的人。

以蝉菲的身体,怎么也不能够去跳伞吧?

“沐天。”

蝉菲抬起头,看向坐在床边的我,并把笔递向我。

我接过笔,也趴在了床上,写了一句话——

阻止蝉菲跳伞。

以难看粗犷的线条在旁边画了个肌肉男子,扯住了蝉菲画的那个人……我、我才没有想过要成为肌肉类型什么的。

“为什么呀?”

蝉菲不满地看着我。

“对蝉菲来说,这种运动是绝对不可以的。”

“呜……”

蝉菲夺过笔,再一次在本子上写了起来——

蝉菲的愿望——去太空。

画了个宇航员。

又是一个不可能的愿望。

“沐天,写吧。”

蝉菲把笔递了过来。

“那我就嘲笑一下蝉菲的幻想好了。”

“呜……蝉菲,被欺负了。”

——带蝉菲去一座岛。

我画了两个人和一个岛的样子。

“这个,是岛吗?”

蝉菲偏过头看向我。

“当然是……”

——明明蝉菲你是我唯一的读者却不能理解我——

我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蝉菲。

“……不管怎么说都是因为沐天的错吧。”

“我竟然被蝉菲背叛了……”

我以婴儿跪的姿势跪在地上。

“诶?沐、沐天?”

蝉菲以不知道该怎么办的表情看着我,然后小心翼翼地靠近,摸了摸我的头。

——去蒲公英的原野。

蝉菲画下蒲公英纷飞的样子。

“蝉菲你还真的很喜欢那个地方,不过那里的现在也没什么蒲公英了吧?”

那里的蒲公英,会在秋天的时候快速枯去,九月之后,就完全没有了。

“等冬天结束,等蒲公英再来临,我们再一起去那个原野,那时候,一定会带着名为幸福的心情去朗读。”

蝉菲微微笑着说。

“嗯,一定。”

我们就这样,一边说着蠢话,一边画着各种各样的东西:

——在纳米比亚看星空

——一起荡秋千

——一边骑着轻型机车一边吃着冰淇淋

——躺在全都是兔子的岛上

——用巨大的咖啡杯来喝咖啡

——在雨天撑着同一把伞

——下国际象棋

——老掉了的我,遗忘症严重了起来,对老掉了的蝉菲说:不准喝咖啡,因为心脏病就快要好起了,老掉了的蝉菲只是笑笑,每次都说这就是最后一杯了。

——等蝉菲也记不清物事,每一天看见沐天,都会想起是那个小时候看见过的小男孩,会说“好久不见”,而沐天也会以同样的方式回应。

……

※※※

“哟。”

天台上,白茗站在那里。

我时不时会到达这个天台,大概因为这里很辽阔,是最接近天空的地方。

我从未告诉过蝉菲我会来到这里,好像这里成为了生命的另一个侧面,这里能够遇到的,就只有会随意跟陌生人说话的的白茗。

“我病情恶化了哦。”

“诶?”

我感到有些诧异,因着这样的突如其来。

我不知道他的病是什么,但一直在医院里边的人,应该都是比较严重的病。

“有多严重?”

“很严重吧。”

我走过去,站在他旁边,他比我高了半个脑袋。

“模糊不清的回答是用来敷衍的。”

“就当我是在敷衍吧。”

“那样的话,从一开始就不要提不就好了?”

“啊啊,是哦……其实是小病,虽然要住院好久,但并无生命威胁。”

“那你所说的恶化,并不是很严重么?”

“不,很严重。”

什么意思,他说的话……等等,那些话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好像没什么特别的,怎么想都没有特别的,但那只是用正常的逻辑。

他说没有生命威胁,这样的话或许也不值得相信。

“哈哈哈,这样说话好像很蠢啊,哈哈哈哈哈……”

真是个奇怪的家伙。

白茗头发乱乱的,白色病服,身形削瘦,在这种时候实在说不得帅气,但说不定住院前会是个外表不错的家伙,会比较受女生欢迎,我以后绝对不要成为这样的家伙。

虽然现在是这么想的,以后倒确实是成为了有些帅气有些受女孩子欢迎的人。

“到讲故事时间了,小朋友,要听吗?”

“才不是小朋友……请讲。”

“你不讲讲吗?自己的故事什么的。”

“不要。”

白茗好像对我的回答很不满,被攻击到一样夸张地退后了一步,露出错愕神情。

“互相分享不才是好病友吗?!”

“啊,我没生病,当不起病友之名。”

“怎、怎么这样啊……”

白茗以好像马上就要哭出来的目光看着我。

“不讲故事我回去了。”

“等等,我想想怎么讲。”

白茗转过身,面向天台之外。

“很久很久以前……”

“这是什么古朴故事的开头。”

“别打岔。很久很久以前,男生和女生关系还很好,她们在读高中的时候就认识了……”

“这个‘很久很久以前’是多余的。”

“别打岔。男生和女生后来恋爱了,女生喜欢欺负男生,虽说是男的,身体还不及女生,就好像是雌性蜘蛛和雄性蜘蛛那样。”

“这么危险的恋爱还是不要有的好。”

雌性蜘蛛可是会吃掉雄性蜘蛛的。

“别打岔。总之就是一个很柔弱的男生,但也有着还算不错的地方,这样看来,女生和他在一起,也说不得不——一切正常的话……后来男生遇上了一个家伙,那个家伙总是在黑暗中出现,他想撕碎男生,男生把一切东西砸向他,把房间弄得乱乱的,但没什么用,那个人的声音总是出现,像黑暗中准备捕食的猫科动物的爪子,太可怕了,太可怕了,男生不断用脑袋撞击墙壁,不断攻击自己,但眼前出现的东西越来越多,很难说是什么东西吧,形象化的逻辑物和语言化的具体的东西,是这样的感觉,虽然在女生面前还一副微笑的样子,但他其实已经无法忍受了,就等着女生病褪去,就可以死了。”

白茗在说什么……如同在讲诉一个缺乏逻辑的噩梦,这是什么东西啊?

“杏子姐的男朋友告诉你的么?

“他没有亲口告诉我。”

白茗说话顿了顿。

“记得名字法则么?”

“还有这样的名字啊,就是交换了名字的两个人彼此就系下了绳索什么的。”

“所以,你和那家伙,已经系下了绳索。”

“!”

我呆呆地看着他。

“什么意思。”

“白茗,那家伙的名字。”

什么?!但是很奇怪……

白茗走向楼梯。

“优秀的说书人总会在关键出停下来,留个悬念——我不是白茗。”

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完全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是他使用了白茗的名字?但那个交换姓名的两人互相系下绳索的话,指的一定是真实姓名吧,不然就没有意义了,或者他并不这么想?

我等待着下一段故事的讲述。

只是我没有想到会是那么极端的讲述方式。

——————

天台上见不着白茗了呢,好像有一段时间没见着他了,话是这么说,其实也不是多长时间吧,只是见到他的次数频繁了点,偶有不见便觉得时间长了些。

出院了也说不定,这样也挺好,出院这种事总是要庆贺的,不能说你出院了,我好无聊——类似这样的话吧。

医院后面,不远的地方有一片树林,好像没怎么去过,只今日有一种声音,叫我过去。

我不明白那是什么样的感觉,但好像是必须要过去的。

之后离开医院,我便是过去了,在那里,我遇见了白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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