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女孩默默接受突如其来的奇异感悟之时，场上剑决依旧继续着。
“吾本问剑一狂人，”
七长老略带沧桑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追忆。
一剑落下，绯红剑光破空而去，莫名狂傲之间，竟带着少年人一般勇不可挡的气势， 有如长虹贯日。
锵！溅起一片绯星。
闻人羿觞的剑，依旧是那般昙花一现。
冷光一闪，便只教人看见已被击散的细小剑气坠落到他身周，在演武场青石铺就的地面上留下深刻密集的剑痕。
“束阁敛心避红尘。”
再一剑，遥遥荡漾开来，却是婉转柔回，无数绯芒游离旋转，铺天盖地向青年剑者刺落。
瞬间的拔剑回鞘，闻人羿觞的回应仍然是那样一抹冷然剑光。
白光划破红幕，轻描淡写，破尽剑势。
七长老的神情平静一如既往，不焦不燥，只是全力着发挥自己的实力。
事实上，双方二人，其实从来都未曾有多在意输赢这回事，不是么？
“剑挽梅花不许谢！”
非是那冰雪梅开之剑，而是一线红潮，似尽未尽，一波一波，接踵而来，不肯断绝，犹如潮汐。
于那最盛的一刻，浩荡压下！
咔！
强大的剑压促使整个演武场地面呈现数不清的龟裂。
在大批围观人士的紧张注视下，青年剑者的动作终于较之前有了变化。
还是没有人瞧见他拔剑，剑却已在手。
一把看起来有些年头了的，平平无奇的铁剑。虽然很干净，保养得很好，却只是那种店铺里几两银子一把的那种……
铁剑一起，平凡之上突现清辉，令人不由想到“无瑕”二字。
剑柄于掌中一转，便是纯粹的一剑，不繁不艳，不染凡尘。
轰！
清净无暇的剑光斩落于红潮间，掀起无数浪花。
众目睽睽之下，两柄剑剑尖相抵，青石板砖块块崩碎。
然而，这本该迎来下一剑的时刻，七长老剑尖上突然红光一闪，尽势之剑上又开出了一朵幽冷梅花！
剑当尽，梅，却不该谢。
嘭！踏踏！！人影一晃。
闻人羿觞居然退了！退了！！脚下甚至踩出了几个深深的脚印，将碎石化作了芥粉。
#喂！人家石头惹你了嘛？！为啥每一招受伤的总是石板地啊！！#
十二重楼的弟子们顿觉心潮澎湃了起来，他们的七长老被压制了这么久，如今总算占据了一回上风！
“只叹今人代昔人！”
这一句，却是带了些许无奈与叹息，而这一剑，本就是要人叹息的。
轻飘飘，慢吞吞的一剑，仿佛无声诉说着英雄迟暮。
闻人羿觞的剑自然是极快的。
下一瞬，缓慢与极快在空气中诡异地交错而过。平静地错过，对外界再无一丝破坏。
这一刻，弟子们纷纷屏住了呼吸，凝神注视。女孩也暂别了脑海中那棵属于她的，美丽的梅树，看向她现在唯一熟识的那个人。
噗！剑锋入肉之声，点点血色洒落。
青年剑者侧头看着自己肩上的伤口，微微怔然。
这还是他入江湖后第一次在比剑中受伤……
这样看来的话，只要继续前行，挑战更多更强的人，总有一天……
至于七长老，他看着抵在自己喉间的那把洁净无垢的普通铁剑，不由苦笑了一声：
“果然还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没错，他败了。即使终于伤到了对手，却还是败了。
［吾等早已终生无望宗师之境，此子，却是前途无限啊……这江湖，还是交由年轻人闯荡罢，吾等这般窝在门派中的老家伙，果然也就只能继续窝着了呢……］
在心中感叹了一番，他很快便摆脱了那一份沮丧。他的心态向来都是不差的。
这一战，反倒是让他因门中某些事而产生的不快，一扫而空了。
“阁下果然年少英才，令吾赞服。”
说话间，二人各自收剑。
“多谢。”
青年道了声谢，也不知，究竟是为哪一点而道谢。
战斗结束，这般结果，十二重楼众弟子们心情难免低落了下来，某只紫毛则是踩着破烂的地面蹦跳着走近了前去：
“闻人闻人！你果然赢了呀！看起来很精彩呢……但是，你都流血了哎！不要紧吗？！”
“无碍。”
青年平淡依旧，受伤之事都未能让他的表情有任何变化。
同时手指连点，已然封穴止血。
“阁下可否留下一叙，吾手中尚有上好的伤药……”
“不必。”
剑者扫了女孩一眼：
“走罢。”
围观众人有人敌视，有人愤怒，有人敬佩，但还是都纷纷让出了道路。
便在这时，一个威严的声音传来：
“登吾十二重楼，败吾长老，破坏本门颜面，损毁本门演武场，汝等，莫非以为肆虐一番便可就此离去了么？”
十一道身影骤然现身，挡在了出路处。
“参见楼主，参见诸位长老！”
一干弟子霎时齐齐躬身一拜。此刻，这十二重楼，掌权者们就都到齐了。
“你们，都暂且退下吧，莫要继续留在此处。”
“是！”
弟子们尽数散去，回归各自楼阁所在……
“何意？”
闻人羿觞这么问着，却已经再度暗暗调整起了状态。
“楼主，诸位长老，这是做甚？！”
七长老心中猛地浮现了不好的预感。
“老七，对于这般一个肆意上门挑战，坏人声名之人，汝竟然打算就这样放任他离去么？！”
“那又如何了？吾并不以为这位少侠有错，他不过寻吾切磋了一场，何来损害本门利益之说？！”
“哼！汝可知，待他一出吾门，消息传扬出了去，吾十二重楼便是此人之踏脚石！！！”
“这……”七长老一时竟也找不出什么好的反驳来……
没有得到回答，也没兴趣继续听他们自家人谈话，闻人羿觞带着沈萱衣径直就走，却被一人伸出手臂拦住：
“站住！楼主几时说过允准尔等离去了？！”
现在，情况已经很明显了。不过就是一群不愿门派传出败绩的家伙们不甘心的反扑罢了……
“请让路。”
剑者声音平静如往昔，却似乎又有那么一点不同。
谁知这时，安然在一旁目睹事件发展的那只萝莉也说话了：
“喂！你们这样很不讲道理哎……”
“明明受伤的是闻人才对吧，要道歉也是你们呀！比试输不起就要一起来拦路不让人走吗？你们还真是小气呢！哼！”
女孩双手抱胸，漂亮小脸上露出不屑神情：
“姐姐说心胸狭隘的人肯定会自食苦果的！鄙视你们哦！”
她不仅没有被这局面吓到，反而一本正经地发起了脾气，教人难以相信这是那个找不到姐姐没有人陪就似乎要哭出来的小姑娘。
大概，除去最初那时展现的脆弱一面，如今这样子活泼的，有些天真的她，才是真正的本性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