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被十二级台风肆虐过一般的土地上,属于迁怒者和受害者的故事被人以最尖锐暴力的方式突兀插入。
毫无征兆的一拳,惊人的变故,被打飞的斗篷人也好,莫名被救的木下伊达也好,俱是呆了一呆。尤其是折返的背棺人说出的理由,简直荒谬,却又令人不禁背上一寒。
“咳咳……为……为什么救我?”
少年艰难地挺起了身子,疑惑道。
披散乱发下的眼眸微垂,目光扫过少年,背棺人什么都没说,伊达却隐约理解了他的意思,大概就是——
救你只是顺带的,不要多想。
(憋问我他是怎么理解的!我怎么知道!(╯‵□′)╯┴─┴)
伊达还来不及感慨命运予他的一线生机,一个愤怒充盈的声音就迅速由远及近而来:
“阁下无故出手伤人干涉……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了么?!”
斗篷的身影如极地寒风带着酷烈的冷意飞回,斗笠下的眼睛死死盯着背棺人。
“……”
沉默着,背棺人缓缓抬头,视线由下而上看来,刚刚还气势汹汹兴师问罪的斗篷人竟是忍不住退后了一步,
这种看死人尸体一样的眼神,委实是令人从头到脚鸡皮疙瘩掉一地。
“真是聒噪啊,绮,你说是吗?”
“嗯?!”
过于低沉的声音,让斗篷人不禁皱眉再问:
“什么?”
“我说……”
下一瞬骤然拔高的声音仿佛苍龙怒吼,震得斗篷人双耳剧痛眼前一黑——
“聒!噪!”
于是连忙捂着耳朵的木下伊达就看着背棺人一拳击出,前方的空气剧烈震荡,泛起一大圈无色的波纹,
嘭!!!嗤啦——
完全不待人反应过来,这一拳便结结实实地打在了斗篷人胸口,强悍的劲力层层传导而入,撕裂的声响传出,那斗笠,那衣袍,那用来掩饰的一切,轰然破碎。
噗!
伴随着一蓬血花,一道矮小的影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高高跃起,前冲,直窜到背棺人身后,伸手抓向棺中女子尸体。
在不是对方敌手的情况下,也唯有这么做,让对方投鼠忌器才行了。
眼见这一刻变化,还坐倒在地保持捂耳姿势的少年当即恍然大悟:
难怪这家伙永远是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不露脸,甚至戴手套,原来,他居然是个侏儒!!那个体型完全是虚假的构造!一名出色的剑客,却是个侏儒,这般遮掩,正是自卑心理作祟,而一个整日躲藏在伪装下害怕别人目睹自身真实的人,心思又能光明到哪去?!于是当年面对闻人羿觞这样的可能强力竞争对手,他不是想着正面对决而是施行阴损诡计!
也正因为如此,在背棺人那样的一拳之下,避开了要害的他才有余力反击!!!
想通这些事的的少年几乎是以平生最快的速度爬起,向外围跳出。
蛤?你问我他跑啥?因为伊达童鞋处在背棺人的正面,一见对方眸中哗啦一下炸开的杀气,心里只弹出了两个字——
[药丸!!!]
矮小的男子奋力探掌抓出,指尖几乎要触及棺中女尸的衣袂,嘴边忍不住升起了笑容:
[哈!任你本人再可怕又如何?将弱点暴露地这么明显,真正是愚蠢!]
再下一个刹那,他的笑容陡然扭曲。
沛然真元涌动,惊天气势直贯穹苍,如果说之前背棺人只是瞌睡刚醒的猛虎,那么现在就是一条逆鳞被触獠牙尽显的狂龙!
无形无质的气息以背棺人为中心圆点,扩散!
嘭!
突如其来的一层气墙贴脸绽开,把斗篷侏儒自得的笑容变成了上好的颜艺,整个人也被反弹开来,尤其是最接近目标的那根手指,直接被一瞬间压来的气流碾到粉碎性骨折!
“啊噗!”
倒霉的伊达少年即使跑得快,也还是遭到了些许波及,啪嗒一声就摔在了地上,顺带贡献一口红细胞。
[跑!]
见势头不妙,借着反震之力,侏儒剑客乘风而起,就欲逃出生天。
咔喀!
脚踝一痛,他低头一看,一条漆黑铁链已将他的右脚紧紧捆缚!
“不!”
那张看起来与短小四肢极不协调的成年男人脸上不由得露出了惊恐之色。
拔剑!
登时半空中风云齐动,万千旋流汇聚,烈风作剑,巨大的无色剑影悍然斩落!
锵!!!
“这……怎有可能!”
一连串火花带闪电,这不知是何种材质的铁链居然丝毫无损。
“逃?”
背棺人歪着头,咧开了森白的牙:
“想要伤害绮的人……万死莫赎!”
破烂的衣袖下,那只手猛地一拉,侏儒剑客如同折翼的鸟儿,坠落。
“可恶……莫名其妙的家伙,吾与你拼了啊!!!”
逃跑无望,只能全力一博,矮小的剑客眼中布满血丝,瞳孔深处尽是怒火与疯狂。
“御风行,剑破极!”
锁链回拉,剑客催动一身真元,顺势举剑朝着背棺人刺下,长风飞落,不停旋转流动的剑气形成飓风围绕成龙卷,绞杀而去。
“哼!反杀?绮,你说他是不是太狂妄了点?”
冷哼声中,背棺人另一只手朝天甩出,漆黑锁链化作夺命利器,长驱直入,贯穿!贯穿!再贯穿!
一击穿空,万剑不能阻,锁链的尽头终于打落在剑客的剑尖上。
有如被打碎的镜面,矮小剑客只感一股狂悍不可撼动的巨力似泰山压顶轰来,掌中长剑自剑尖而起,寸寸粉碎!
顷刻,风龙卷嘎然而止,徒留片片残刃飘落,在空气里留下明亮的轨迹。
噗嗤!
“额啊!!!”
破招之后,锁链仍旧未歇,击碎剑柄,捅入剑客掌心,穿透整只小臂!
砰!
矮小的人体被拉着砸落地面,溅起一片烟尘,裂开的土地上晕染着鲜红。
随着背棺人唇边勾起报复性的残虐笑意,“嘭嘭”的物体碰撞声,“噗嗤”的液体飞溅声,一阵一阵,不绝于耳。
远远地,可怜的伊达少年终于再次爬起,惊悚地看了那暴力虐待现场一眼,果断转身就走。
即使,若不是背棺人,此刻在那施虐和被虐的角色就该换成那侏儒剑客和他,即使,对方帮他解决了那人,让他再无被追杀和女装之忧,即使,那具女尸给他的奇异的感觉,让他想要驻足探究,即使如此这般,他还是只能选择立刻跑路。
要是还留在这里,谁知道那个一看就不是正常人的背棺怪人会不会念头一起就对他动手呢?毕竟……那怪人真的是很莫名其妙地就怼起侏儒剑客来了啊!
风水轮流转,上一轮的加害者如今已经成了被害者,他木下伊达可不希望再轮到他。
“嘭嘭嘭……”
双手挥动,锁链提起、甩动、插入、抽出,那具矮小的身体被不断抛起砸落,冰冷的铁器在肉体关节血肉间来回,牵引绯红遍染尘土,描绘出颜料不能呈现的艳丽画卷。
仿佛没有注意到少年的离去,背棺人依旧专心地摆弄着那具愈发残破的躯体。
是的,不管他再怎么动作,那两条锁链所针对的都非是要害之处,确保即使对方遍体鳞伤,也不会立刻死去。
“咳唔!”
趴在地上完全再起不能的矮小剑客呕着血,满眼不甘,
[可恶……这到底是为何?!吾究竟何处招惹你了?!]
打死他都不信,他沦落到这个地步真的只是因为“他好吵”。
只是,如今的他已经连最后提问的机会都没有了。
噗嗤!
又是一个甩弄,血淋淋的人形在锁链伸缩间翻滚……
“嗯?!”
一声轻咦,背棺人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双手一滞,连带两条锁链随之静止。
“啪叽”一声,人体掉落尘埃,背棺人却没有再管,而是喃喃自语:
“抱歉,绮,是我太激动了,竟然忘了你不喜欢这样的画面。”
“嗯,我马上停止。”
说着,双手一震,强悍气劲流通,锁链上的血迹尽数被冲刷而出,扬起两道血雾,而后才抬袖收回。
“绮,我们走吧,这下没有人吵了。”
紧接着,他转身,背负着锁链绑定的沉重棺材,向着原本的方向,迈步离去。
没有再看那个矮小的人形一眼。
“绮,好像啊,真的好像。”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在向人述说着什么。
又或者……仅仅不过是,他看到那个少年被压倒在地,长发披散铺展,秀丽的脸,那一刻重叠的身影、那一刻相似的容颜、那样令人震惊的熟悉,让他有感而发罢了。
衣衫褴褛不修边幅的男人,就这样带着他最重视的存在,逐渐消失在平原上。
原地,血泊里的人感受着施虐者的离去,却无法再有一丝欣喜。
那个人的离开,是比继续动手更残酷的刑罚。
全身骨骼经络断碎,连动一下手指张一下嘴都不能做到,体表无数的伤口,猩红的液体蜿蜒流淌。
这样孤独地体味着,一个人血液渐渐流尽,渐渐死去的感觉……
如今终末时刻再回想,他这一生,都在做什么?追名逐利,渴求成功,想要在褪去伪装时让所有人都不敢歧视……当真是,压抑的,一点也不快乐的人生啊。
然后,然后败亡地如此凄惨,这就是,一个侏儒的无趣一生么?
所以到头来,他拥有过什么呢?
视野里,一片纯粹的红。
他努力眨了眨眼皮,突然想起一个人来。
是缘分吗?这三年间他总能不经意发现附近的一名黑裙“少女”,一次次,又一次次,相逢街头巷尾。
[啊……如果有机会,真想鼓起勇气去问问,她的名字呢。]
就这样不明真相地,抱憾而去。那团血肉模糊的人形,终于断了生机。
卑鄙无德的武者也好,论剑魁首的剑客也好,到底,也不过武林中枯骨一具,罢了。
......
PS:便当已发,至死无名,绝对不是劣者懒得起名的锅!~(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