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太政府邸的某间待客厢房里。
经历一系列不宜公开的不可描述事件之后(ಡωಡ) ,床铺凌乱,女孩儿蜷缩在少女的臂弯中,全身软趴趴的,像一只慵懒的猫咪。
“璃……”
娇小的人儿于熟睡中低声呓语,小脑袋朝着少女脖颈间拱了拱。
“……”
紫璃凝视着自己放在心尖的小家伙恬静的睡颜,看着那纤长睫毛上挂着的点点晶莹水珠,心头不由叹息。
她是剑,是兵器,是绝世的凶物,是为所守护之人斩开一切阻碍的工具。她本不该像现在这样,为谁牵挂为谁担忧,为谁心悦为谁欢喜,可时至今日,许多东西都无师自通了。
过去并不怎么理解人类情感的她甚至能非常清晰地体会到自家小紫如今的依恋和……不安、恐惧。
她的小紫,那样若无其事地摆出和往常没有区别的表情面对自己所重视的旧友,可实际却无时无刻不在紧张着、害怕着,所以……所以才会想要扼杀掉那令人不安的源头!哪怕赌上如今还不够成熟的自己!
沈轩衣所能够拥有的东西已经那么少了啊!因此只能紧紧地盯着死死地攥着,遍体鳞伤也要握在手里,绝对、绝对不允许任何外力来破坏!!!
“小紫……”
少女白皙的指尖轻轻触摸女孩柔软的面颊,勾过她额前散乱的发丝,低浅呢喃声几不可闻:
“我会帮你,她也一定会帮你。那么至少现在,安心地睡吧……”
她无声地挪动着身体,将紫发萝莉身上的被单盖好,随即起身下床,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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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星之夜,北风寒凉。
少女自厢房中走出,穿行在府邸里,不一会儿便来到了某个院落,不出所料地遇到了并未入眠的那个人。
黛衣的女子在夜色下回过头看着她,面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分明是紫璃姑娘提出的休息,结果竟然自己不先按照要求做么?”
“哦~?”
紫衣少女眉尖上扬,眼神瞬间凌厉:
“说这些话,你不觉得……自己太虚伪了吗?!既然不想瞧见我,又何必笑脸相迎呢?!”
她一步踏前,缓缓逼近。
即使是在夜色下,以玉沁染的目力也足可清晰看到少女脖颈上尚未消退的浅浅痕迹。那痕迹落在黛青色的眼眸里,刹那间便可以联想出某个小人儿同眼前少女亲密缠绵的模样……
那个总是“沁姐”“沁姐”这样叫着的家伙,用奇怪的目光望着自己发呆的家伙,终究是……遇到了世间最疼惜她的这一位。
如此,便有些碍眼了。
“那么,你到底想说什么呢?”
玉沁染依旧是淡定从容的表情,只是脑海里莫名想起当初那次和闻人羿觞切磋后疗伤时被某只紫毛这样那样的场景……如果,如果那个时候她不曾睁开眼,如果那个时候她装作一无所知地发生些什么,是否……如今又会有所不同?
“呵……”
紫璃的笑声冷漠而又嘲讽:
“我只是感叹罢了。最有威胁的人,偏偏是个遮遮掩掩自欺欺人的懦弱家伙,这可真是有意思……”
“你真把你那金毛徒弟当成傻子了么?!”
锵!!!
一瞬间剑光乍起,绚丽的紫光与冰蓝的冷光一闪而逝,顷刻间的交锋激荡起剑气四散翻涌,卷起冰雪百千堆,将这院落里几日来的积雪一扫而空。
黛青色的眼瞳与深紫眸光隔空相对,怒意凛然。
“莫非,今夜你是专程来激怒我的么?”
女人终于不复笑颜,板着脸冷着眼,即使如此,仍然美丽如同名家画卷中人。
“哈!你就当我情不自禁好了。”
紫璃一幅满不在乎的模样,而后却又突然收敛了神态,仿佛小打小闹结束终于轮到重头戏一般:
“我可没有兴趣理你是软弱还是强硬,不过是好奇……你,不,你们,到底有着什么样的打算罢了。”
“……!”
这一刻玉沁染眼中闪过明显的惊愕,却还是选择保持沉默。
“讶异么?你可知道,白日里见你那一刻起,我便发觉了你身上那份不属于你的气息。”
少女缓缓诉说着,紫眸里承载着遥远的回忆,满是怀念。
[那可是主人的挚友,我曾最熟悉的几人之一啊……就算历经百载尘封,我又怎么会认不出来呢?]
“我早该想到的,现今情势,还有几人能让那种人形天灾暂时停下脚步呢?”
她继续靠近黛衣女子,言语中满是探究意味。
“如何,还是不肯对我明言吗?”
“不能。”
玉沁染的回答很果断。
面对这样的拒绝,紫璃浅浅地笑了笑,笑容寡淡冷冽。
[不管你们有什么想法,你们最好,不要让我的小紫为此受到任何伤害……]
“好,不说也罢!那我至少应该知道……世尊,他还能撑持多久?”
玉沁染终于动容,既苦涩不甘又无可奈何。
“至多……三日。”
“啧……三天吗……”
雪夜里,无所畏惧的紫璃姑娘咬着唇,首度感觉到真正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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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某位外表幼小的姐姐正一本满足舒舒服服地窝在眷恋之人怀中入睡之时,身为妹妹的沈萱衣却远没有这般惬意舒坦。
她正在挥剑,杀人。
雪夜里黯淡的红色蜿蜒流淌。
被杀的都是些深夜肆意劫掠滥杀的盗匪,死不足惜。
越是临近末日之劫,为恶者越是放纵恶行,面对这类群体,沈萱衣绝不会有任何手软。
对沈萱衣而言,就算师尊离去之际表示希望她忘却那些不该由她承担的“大义”、“责任”,可到底是那么多年的耳濡目染,她又怎么可能说变就变呢?
原本,她是准备和姐姐到一块儿,一起去见姐姐的友人也好,就这么同行看她们秀恩爱也罢,只要还与最后的家人在一起便足矣。可当真正到了路途中,姐妹二人却又分道扬镳了。
她知道的,姐姐正要为某个结果而努力,某个……皆大欢喜的结局。可她呢?她却无法忽视这过程里的种种人间惨事,无法像姐姐那样事不关己便全部无视,全身心地投入自己的目的啊!
沈萱衣和沈轩衣,终究是截然不同的个体。
当她执意为其他各种事件而停留驻足时,姐姐却并不会站在原地等她。但就算是这样……就算是这样她也放不下啊!她怎能对这一路的乱世危局视而不见呢?这双执剑之手,若不能为他人带来拯救,又有何存在意义?!
嗤——!
秋水剑锋划过恶者脆弱的颈项,白衣染血的少女看着自己救下的瑟瑟发抖的普通民众,于心中默默祝愿——
“姐姐,你想做的事情,一定要成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