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来时,雨已经停了。天还没有放晴,阴沉的雨云笼罩在头顶,把人的心情都压得死气沉沉的。
话说我这是在哪?视线还有些模糊,待稳定下来,我和拉贝小姐四目相对。
“唔,醒了。”她微笑着抚了抚我的额。
“拉贝小姐……你没事啊……”
“没事。虽然被蜘蛛吞下去了……可能是太走运了吧,我一点皮外伤都没受的。”
这真的是好运能解释的?姐姐你这也太超常规了吧,跟你一起下肚的几个人可都被消化成肉泥了!
等等,怎么感觉脑袋后面软软的,我枕着什么呢?
这个视角,这个香气……难道是传说中的膝枕!
“唔,厄运先生醒了。我从废弃营地里搜了点吃的,要吃嘛?”
说话的是璐璐,这当口她正在架柴火,很熟练地把刚刚生好的火苗引进去。她扔了几片干燥的怪兽肉片进火堆,说话的功夫,一股浓烈的狼烟就制作完成。
“那个……璐璐,对不起。”
“嗯?为什么道歉?”
也对,璐璐不知道我偷偷吻她的事。说起来,那个来路不明的男人被吓破了胆一直没醒过来,他是唯一的目击者。
松了口气,同时还有点暗爽?这个趾高气昂的家伙,要是知道被她污蔑成“厄运先生”的人强吻了自己,会是怎样的表情呢?
“艾薇姐,这男的突然笑得好恶心啊,快让他起来吧……”
“要你管啊弱鸡女!”
“略略略姓厄的,怕你不成!”璐璐摆了个鬼脸,拉贝小姐被逗得咯咯直笑,原本沉重的氛围一下子轻松了下来。
说起来,这是我和艾薇·拉贝的首次见面,此前虽然已经久仰她“幸运女神”的名头,但真人是第一次见到。
她身上沾染的血迹被雨水冲刷干净,在我晕厥的时候换上了一身素白的长裙,据说是璐璐带来的。白裙的衬托下,拉贝那雪白的肌肤仿佛羊脂玉般干净透亮,一头黑发如瀑布般垂到腰际。她说话和笑的时候,发出的声音都极尽克制,一颦一簇都有种大家闺秀般的从容和优雅。各种意义上来说,这都是个十分引人注目的姑娘。
一阵马蹄声猎猎,狼烟信号起作用了,协会的救援队伍很快赶到,这次惊心动魄冒险告一段落。我随手斩杀的那只魔物,在冒险家协会的魔物评级中属于灾害级,曾杀死过一个身经百战的钻石级冒险家。“神秘强者的一刀斩”,诸如此类的“都市传说”在布达城如脱缰野马般流行开来。
顺便说一句,这不是我第一次当这活雷锋了。在布达城郊有一座魔神大墓,据说埋葬着曾经统治过艾西西国的远古魔神,生息之神安姬蕾丝。正因如此,布达城周围的魔力规模庞大到令人咂舌。强大的魔力孕育着强大魔物,威胁城中老百姓的正常生活。有些魔物靠协会的冒险家就能搞定,实在超规格的,就只能由我亲自出马去处理一下了。
至于平时,我会在协会中借点小活赚钱养活自己,顺便刷刷冒险家等级。表面上,我只是个岌岌无名的黄金级冒险者;但在背地里,我是多次拯救这座城市于水火的无名战神。
也正因为我经常出现在超强魔物周边,协会的同僚们觉得我太倒霉,久而久之,“厄运先生”的外号传开了。从这个意义上来讲,我和幸运女神还真是两个极端。
最近魔神的力量越来越难以控制了,仿佛在警告我不能滥用能力。我在考虑要不要偃旗息鼓一段时间,找个寂静无人的地方放个假好好歇歇,意想不到的事态却来临了。
这天,一个稀客敲响了我的家门。
“拉,拉贝小姐?”看到家门口站着那位著名的黑长直美女,加上突然回忆起自己强吻她的那一幕,我紧张地话都说不利索了。
“不好意思打扰了。我可以进去嘛?”
“当,当然,请进。”
她没有提那日发生的事,依旧保持着从容和微笑,跟她比起来我反倒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她优雅地走到沙发旁坐下,略微打量了下我家中:
“你在收拾东西,是要出门吗?”
“啊啊,最近有点累想找个地方休个假……”
“嗯,休假吗……”
她说话还是那样慢吞吞的,说完,她闭上眼,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
“我就直说了。魔神先生,现在逃走,可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魔神?”
我极力克制着心中的悸动,虽然我的额头在听到魔神一词的瞬间就渗满了冷汗,但我的语言仍保持着冷静。
不可能露馅的。我发动能力的时候所有人都失去意识,况且我斩杀蜘蛛的时候拉贝还在魔物肚子里呢,怎么可能目击那一切?
但事实是,姑娘看门见山地叫我为“魔神”。就算目击了我斩杀蜘蛛的一幕,正常人也只会以为我是什么隐姓埋名的强者,根本不会往魔神身上联想。
“嗯……我稍微做了点调查。布达城周围出现过七只灾害级的魔物,以这里冒险家的水准,他们根本无法战胜这样的对手。然而这些魔物最后都死了,被一个神秘的对手消灭了。有一个人,每次都出现在讨伐现场,最后甚至落了个‘厄运先生’的名号。你想让我相信,这是巧合?”
“‘厄运先生’是他们开玩笑的,就像你幸运女神的外号一样,无稽之谈罢了。”
“那你告诉我,杀死蜘蛛的是什么人?”
“我不记得了,当时场面很混乱……”
“你当时为什么要吻我。”
“我……”
她问到关键性问题了,这个我无从抵赖。我的回答越来越慌乱,相反对方一直气定神闲。拉贝翘起二郎腿,清了清嗓子:
“能够秒杀灾害级魔物的,只有魔神或者魔神眷属。”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如果你只是想来嘲讽我的厄运,那请你离开。”我故意转移话题,装出一脸不快。
拉贝一点没有退缩的意思,反而腹黑地笑了起来:
“想抵赖的话,敢和我接吻一次吗?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接吻大概是你释放能力的一个条件吧。”她斜眼看着我,嘴角挂着挑逗的笑容:
“如果我把你的秘密说出去,你现在悠闲的生活,可就要结束了呢。”
这女人的目的究竟如何?天使的外貌下,居然藏着蛇蝎的心思吗?
“看你的样子,我猜对了呢。毁掉你的生活,这种无聊的事我没兴趣。只要你答应我一个要求,我会替你保守秘密。”
我没有说话,只是继续徒劳地盯着她。
“替我杀掉这个国家的魔神,生息之神安姬蕾丝。”
“我拒绝。我不是神,更杀不死神。”
“嘛,你怎样想,我无所谓。但我要告诉你,城郊出现了新的灾害级魔物,已经有冒险家接受委托前去讨伐了。”她利落地起身,自顾自走到玄关,留下一脸死相的我:
“所以,你要怎么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