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节,天气炙热无比,每当此时,唯有那从天而降的雨水声才能稍微平息我浮躁的心情。
这是一趟市内列车,车内中间是一条笔直的过道,两侧则是二人份的座位井然并立,上方的白色柔和灯为这份空间更添一层舒适之感。
或许是工作日的原因吧,列车上的乘客并不多,与车外的雨声对比,却是更显寂静。我无所事事地听着外面浓密的雨音,对抗着这昏昏沉沉的朦胧时间,心底正是郁闷烦躁之时。若不是出门繁忙,或许我现在还有电量充足的手机可玩。
列车每一与轨道接壤,便会发出沉闷且枯燥的声响,低吼着向目的地驶去。眼前时而掠过高耸的大楼,有时又是密集的丛林,过了一会又变成了平静的小河。也不知过了多久,暗淡的天空又重新露出了清澈的蓝天,河面也不再泛起阵阵涟漪。
此刻,雨停了。
这时,我才注意到我正对面的一位男子。他是什么时候上车的呢?但只需一眼,我便知道这个问题已不再重要,因为眼前的这位男子实在是让我倍生好感,就仿佛是遇见了多年未曾见面的老友一样。
他的双眼炯炯有神,正在和我一样眺望着窗外的远景,乌黑亮丽的头发也被打理的非常整齐,脸上的皮肤虽没有那么稚嫩,但棱角分明的脸型却将他整体勾勒的很是匀称。总而言之,是个眉清目秀的青年男子。
除此之外,他穿的也非常正式,一身挺直的藏黑色西装,一双油亮的皮鞋。不知为何,他手上拿着一本没有任何书名或是提示语的纯白小册子,目测应该是32开的大小,但由于页数过于扁平,使得那本小册子看起来十分轻薄。尽管如此,却看得出来眼前的这位男子很是珍惜这本小书,就像是对待爱人一般,他总是不时的用手指摩挲纸面,显得是那么的温柔。我从未见过如此奇特的男子。
他是谁?究竟要去往何方?那本小册子之中又映写着怎样的内容?好奇心引起了我无边无际的想象。而同样勾起我的好奇心的,还有放在他旁边位置上的那一束花。
花束被整齐完善地置放在白色包装纸之中,
那朵花只有一枝茎,但小小的一枝茎上面却盛开了五、六朵纯白色的花冠,而在花冠的里面,有大约六根花柱撑起了黑红色的花药。洁白的花朵散发出淡雅的香气,仿佛我的心灵在这清香之中也变得空灵了许多。
身携如此鲜花,再加上得体的衣装,想必他一定是为了见某个重要之人才乘上这辆列车的吧。
或许是感受到了我的观察了吧,只见他忽然缓缓转过头来,恰好对上了我的视线。他并没有对我不合礼仪的注视表露出愤慨的神情,接着便对我露出了礼貌的微笑,对此,我也只能报以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予以回应。
若是平常,我定会为这次失败的面会耿耿于怀,不再和对方有任何瓜葛。然而,我始终被他身上所散发的那种无形的魅力所吸引,不,应该说是“捕获”更为恰当吧。虽然只是初次见面,但我却对他的好感很高,但更令我念念于心的,还是那束花朵和小册子的故事。
“这束花,真是漂亮呀。”没承想,嘴巴竟快一步做出了行动。
“啊,这种花叫做卡萨布兰卡,又叫做‘香水百合’。在百合花中这种花是最纯白的。”男子依旧以不卑不亢的口吻向我介绍起了这种花。
“确实是非常的纯白呢,想来一定是适合送人的美丽花朵吧。”我本想着尽量不要太冒昧,但不可思议的是,我们的对谈竟是顺畅无比,一点都不像刚见面的人。
“我确实是为了表达我对某个人的情感,才买来这束花,然后送给那个人的。”他应该是知道了我的心思,却没有对我表现出拒绝的意思。
“想必那位将会收到到花的人与您的关系一定十分融洽吧。啊,请您见谅,我方才看到您丝毫十分珍重那本小册子,我原以为会是祝福语之类的,但转念一想,祝福语应当不会写那么多吧。如果没有冒犯到你的话,还望不吝赐教。”受他的影响,我也不再刺探,而是打开心扉的与他交谈。
“当然没问题。其实从见到你以后,虽然我们以前从未谋面,但我总感觉我们之间有某种共通点,是非常相似的人。总之,相遇即是缘。”果然不只是我,他也有这种感觉。
男子仍是用他那优雅的目光注视着我,手中就像是捧着独一无二的宝石一样,仿佛在确认我是否愿意真心聆听这段故事一般。于是我也向他颔首示敬。
“其实这里面,嗯……应该算是我写的一篇短文吧,记述了我在少年时期与一位青梅竹马两人的冒险旅程。”念此,只见他露出了复杂的表情,像是追忆、像是满足、像是欣慰,似是而非的表情,或许用“缅怀”来形容更为合适吧。
“少年时期的冒险吗?简直就像电影里的情节一样,真是浪漫呢。”不禁回想起我自己的少年时代,只是一味的学习,根本就没有勇气和精力做出超出日常的事端。
“呵呵,其实也没有像电影中那样充满戏剧性啦,中途也遭遇了许多难以处理的事情。”我第一次看见了男子的微笑,岁月的痕迹已然在他脸上划下了第一道痕迹,但依然不掩他的少年气质。
“就算是这样,和童年玩伴两人一起冒险旅程什么的,平常人一般也很少会有这种经验。我想你与那位青梅竹马……你与她的感情一定很好吧,不然怎么可能只有两个人,客服重重困难去做这种事呢?”我凭借男子脸上流露出的情感,推断出了男子的青梅竹马的性别。
“是的,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到大的。”男子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之中,“以前,这里还没有那么多高楼大厦的时候。跨越全国的大江曾有一条分流经过这里,而那条分流又继而产生了众多小分流,当时,我们就在位于市中心下方的那条小河的旁边一所中校上学。我的青梅竹马……她是个温柔美丽的人,对待别人总是和和气气的,爱关心他人,鲜少与别人发生争执。看上去就像个久居未出的文学少女一样,但我知道,在她娇弱的外表之中,蕴藏着一颗比任何都要坚强的内心。”
追忆,总是伴随着怀想,祭奠逝去的时光。我想,人之所以会去追忆,目的就是为了追回那段无可代替的时光吧。我没有发表任何感想,只是继续倾听着男子的诉说。
“现在想来真是青涩,但仍是闪耀着无比动人的光辉。记得那是我们高中的最后一年,明明是关键的高中第三年,我却放弃了自己该做的事,过着每天打发时间的日子。”
即使是自甘堕落的每一天,她却仍是陪伴在我的周围。不同于周围人给我的认真学习思考的建议,她总是和我一起,并没有急着走出过往。我们一起去游戏中心打游戏、一起去电影院看电影、一起做各种傻事。
但是因为她是一位非常优秀的人,我总想着不能耽误她的前程,所以有时我会在有意无意中回避关于她的一切。
这种状态持续了一小段时间后,被她的一句话给打破了,那是一个平常放学后的黄昏,我在小河边走着,她突然跑到我面前,对我说:‘我们一起私奔,去看烟花吧。’当时我真是被她吓的震惊不已,这句话完全不符和她的性格。而且,当时离高考不久了,无论怎么想,这都太疯狂了。”
“但是,即使如此你还是答应了,在旅程的最后所看到的烟花一定很美丽吧?”那就如同青春其本身,梦幻且灿烂。
“嗯……如果你感兴趣的话,不妨读一读吧,如果你不嫌弃我的拙劣用词的话。”他做出不置可否的回答,并向我缓缓地递来了小册子。
“啊,那真是荣幸至极。”我伸出双手,郑重的将那本小册子接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