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去往食堂的小路上，叶璇一边走一边讲故事。
从唱戏的那位万众瞩目的少女，一直讲到那个丧心病狂的校领导。
讲到学校如何如何说服家长，让学生周末也都待在学校。
叶璇讲得有些气愤，陆嘉才旁边咯咯咯地笑。
“原来你也有被拉去跑龙套的时候呀，哎呀呀呀，我还以为这么精明的你、肯定不会有那样子的经历呢。”陆嘉笑道。
叶璇简直要从座位上蹦起来：“陆姐姐！你到底站在哪一边的啊。”
陆嘉笑得停不下来：“没有没有，我不是笑话你，我只是觉得……哈哈，有点让我感到意外。”
“我看上去有那么凶神恶煞、像是从谁那儿都能占到便宜么？”叶璇不满地说道，“我又不是某个陆姓的习武女子。”
“是你说自己是大魔王、大坏蛋的。”陆嘉提醒道。
“大魔王不也有被勇者打败的一天吗？”叶璇毫不在意地说道，“失败是成功之母，灰太狼都知道他一定会回来的呢。”
陆嘉捂着嘴追问道：“所以你现在已经对这种活动毫无兴趣了吗？”
“那得看具体是什么活动。”叶璇说，“如果是急救知识大赛，我就感兴趣。”
“为什么？”
“因为可以给你做……心肺复苏。”
“璇儿，心肺复苏有什么好的？”
“因为我要在陆姐姐身上练习，从欧派上向下按压，把陆姐姐的胸全都压扁，把肋骨全都按断，咔咔咔！”
“嘶，好可怕啊，璇儿不愧是大恶魔，看来我要用大宝剑讨伐你了。”
“是我的大宝剑！不是陆姐姐的……”
……
两人一路走着。
话题并不沉重，但可能是厚实的外衣包裹得有些紧，许多心意无法直接传达。
好像从始至终都有一层浅浅的壁障。
系统的【神交型爱慕者】的标签也一直都没有点亮。
抬眼望去，风雪茫茫，
路边被扫开的雪，还一堆一堆地躺在那里，像是鼓鼓的小山包。
隔着学校的围栏，还可以隐约看到隔壁的国际幼儿园里、有小朋友们堆的雪人。
天气预报说，前段时间某几天的回暖只是假象，接下来还会更冷。
据说是因为厄尔尼诺现象。
不知道今年的春天，要何时才会真正到来。
叶璇喝着奶茶，有些随意地问道：
“呐，陆姐姐，你说……我们参加社交活动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树枝上的积雪突兀地抖落下来，陆嘉显得好像有几分惊惶。
“璇儿为什么突然问这样的问题啊？”
“因为我说了要帮你治疗社交恐惧症呀。”叶璇好似理所当然地说，“上周末已经带你去训练了一下，但我感觉还不够。”
陆嘉把手伸进了口袋里，掩饰着冻得略有些颤抖的手：“是吗？我早就已经不恐惧了，我很牛逼。”
叶璇轻笑：“啊，行吧，那就当我是那么随口一问……所以陆姐姐觉得社交的目的是什么呢？”
“为了、为了结识更多的人，为了搞好关系吧。”
陆嘉不知道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只能琢磨着想了如此标准的一个回答。
土味情话的储备不够了。
脑袋里怎么也搜索不出令人欢愉的句子。
可是叶璇不像在开玩笑。
她挺认真地解答道：“主要是因为繁殖需求和组织需求吧。”
“诶诶？”陆嘉吃了一惊，“繁、繁殖？那是射胶，不是社交。”
叶璇轻轻地旋转着围巾的末端，口中哈出一团草莓奶茶味的白雾。
“许多联谊会之类的、主要是为了找到自己的另一半呀。”
“陆姐姐，你想呀，你通过社交认识更多的人，是为了什么呢？为了多一个朋友，或者多一个伴侣。”
陆嘉若有所思：“多、多一个伴侣……那组织需求呢？”
叶璇悠悠地说道：“就比如说，原始人要打猎，他们要提升互相之间的信任度和凝聚力，于是围着火堆一起跳舞。这就是组织，把人组织起来去办一件大事，办那种独自一人办不到的事。”
“那我也已经有了璇儿了，我也不想打猎……所以说就不用社交了吗？”陆嘉很疑惑。
“当然不是。”叶璇咯咯地笑了起来，“因为现在咱们的社交还有最重要的作用——让自己获得快乐。而不是在意别人的目光、不是为了拉拢谁谁谁。”
“嗯……听起来好像有点混沌。”
陆嘉果然还是很敏锐的。
乐子人当然混沌啦。
看电影打游戏可以获得快乐，把人骂得狗血喷头也可以获得快乐，只要自己快乐就好，别人的眼神根本无所谓。
但叶璇也有自己的理由啊。
“我们活一辈子是为什么呢？”
“小时候，老师告诉我们，要好好读书，要考上好学校，要找到好工作，要挣大钱……那挣大钱的最终目的，不也是为了享乐吗？”
“不会有人说，嘿，我挣钱就是为了全部捐给非洲！不会有那种人吧。”
“赚钱让家人幸福，其实也是一种广义上的快乐。”
“有的信仰战士，他帮助人不图回报，他其实也获得了精神上的快乐。”
“所以，说回社交……”
“繁殖需求是为了生育，组织需求是为了捕食和取暖。可我们已经吃饱穿暖，是不是应该把社交作为一种精神追求的手段呢？”
“陆姐姐，其实你根本没必要在意别人眼里你是否‘合群’、是否‘社交无障碍’，你只需要按自己的兴趣去追寻快乐就行了。”
“合唱什么的，不想去就不去呗，做点想做的事。”
“比如说，陆姐姐有什么兴趣爱好？”
“嗯……厨艺？学校里好像没有厨艺俱乐部。”
“那么，读书怎么样？”
“我知道有个读书分享会，是高二的学姐办的，主要是阅读各种名著之后分享感受。要不要咱们一起去尝试一下？”
……
听完这些话，陆嘉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也确实想去做一番尝试。
——如果璇儿愿意的话。
可是雪花飘来，她的视线对上璇儿蓝灰色的双眼，只觉得刚才的诸多想法都已经全部被忘却了。
陆嘉的手扬起，轻轻地帮璇儿拭去围巾上沾着的雪，又抚摸着她的长发。
头发上还有陆嘉的味道，橘子的味道。
在风雪中似有若无。
……
后边走上来一个双马尾萝莉，只觉得眼前这场景令人羡慕不已。
“二位，我说……”
她一出声，走在小道上的陆嘉和叶璇才停下动作，目光一致地望着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