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观察过幼鸟的成长吗,两只鸟儿衔来树枝构筑巢穴,收拢翅膀坐在易碎的蛋上,纵使雏鸟成功破壳,也要不辞辛苦地喂养与守护,然而雏鸟的存活率也普遍不到百分之二十。
大自然真残酷呢,这是数据告诉我们的结论。不过让我们把视角拉进,俯下身来观察其中一对鸟的父母,试想某一日他们依旧不辞辛苦地在外觅食,在运气与努力的加持下终于获得喂饱所有孩子的食物,但归巢时却只发现剩下血迹与残羽,一旁还有蛇的痕迹。
自己视若珍宝的孩子成为别人饱腹的餐食,他们会想些什么呢?
很难去想象那种心情。
“还是没……”
沐月踉跄着在废墟中走出两步,扫视着收留了她几年的房子的残垣断壁,寒意爬满她的脊背,如果从其中发现尸体,该怎么办?
对了,只是波及到了吧,牵连到这么多精灵的战斗,被波及到了,然后大家肯定还在某处陷入苦战呢。
要赶快去帮忙了!
【全能】启动搜寻踪迹,可什么都没能找到。
“不在了呢……到底去哪里了……”
沐月被染成黑色的眸子涣散着,就这样摇晃着在瓦砾上行走,理所当然地摔倒在地上,因为灵装的保护并没有受伤,然而全面滑向崩溃的意识难以维系身体中庞大繁杂的灵力。
或许是出错了,任何东西,只要是用久了,都有可能有故障的,这个时候只能用传统办法,沐月从地上爬起来,因为黑色灵力的脱离,双臂上已经出现很多细小但很深的伤口,将深色的外套染成难以言喻的颜色,不过现在可不是在意伤口的时候啊,沐月把手掌拢在嘴边,用尽仅剩的力气呼喊。
“喂,二璇,七罪,美九,还有大家,你们——咳咳咳……”
可是她的身体不喜欢这么做,喉咙被一团甜腥的液体堵住,不得已只能停下去咳,结果是一发不可收拾,猩红的液体透过指缝流出,张开手之后还能看到有血块夹杂之中。
不知道是哪里坏掉了呢。
意识稍稍脱离了身体,好在及时被她拉了回来。
现在不是考虑自己的时候,还有穿越时间这个方案,只要间隔比较短,说不定不会受到修正力的影响。
她忍着痛伸出手,又因为无法保持平衡踉跄两步,险些摔倒。如果有地方靠一下就好了,沐月这么想着,可是断壁残垣之中没有这样的地方,只好用手杖抵在较高的地方,再次召唤传送门。
漆黑的圆洞打开一点,沐月满是血的脸上出现一些笑意。
不过是从一个失望跃入另一个失望罢了,身体中的黑色灵力在剧痛中全部脱离,门无情地在顷刻间关闭,甚至没有留给她祈求的时间。
【全能】的力量全部离开了,当然手中的手杖也消失,沐月再度狼狈地摔倒,这一次没有灵装的保护,地上的碎石蹭掉手臂上的烂肉。
没能保护好……
或许还有力气行动,但是可没有力量改变现状了,可怜的少女眼中失去色彩,根据印象推断这里是四糸乃的房间。
想象不出四糸乃责骂她的模样,所以使得沐月用更加恶毒的言语鞭笞自己。
我真是个废物,四糸乃,请不要原谅我。
真是烂人一个。
话说回来在遇到士道之前她都在做什么啊?这么想着,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俯视角的街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把事情搞得一塌糊涂,连自杀都不能好好完成的杂种,居然还想着让朋友依赖自己?为什么不让我去死呢,曦姐,让我把力量交给你就好了呀。
这样的话不能死在这里,如果四糸乃回来时发现自己的房间被血污染了,她自己就算死掉也不能放过自己。
沐月艰难地从废墟中爬起来,身上穿的衣服都被红色的液体浸透,如果有人掀开她的外套,就会发现身上已经没有完好的地方了。
强撑着向前走了些许步数后脚下一滑,沐月倒在一滩水中,也不知道碰到哪里,水从地里喷出来,洒在沐月已经被红色液体染湿的身体上,身上的血在水中晕开。
厕所或者厨房?还是出去比较好吧,可是膝盖被锐利的碎瓷砖贯穿,那么就只能在这里了。
她的生命因为与大家的交织而延续,又因为大家的消失而中断,非常合理,而且因为不需要博得可怜,也没有喊痛或者流眼泪的必要,让痛苦就像酒一样在身体与心中酿着折磨自己好了。
灰色的双眼失去往日的色泽,秋日照在身上很不舒服,不过这时一道人影为她遮住阳光。
“沐月!沐月!快醒一醒。”
但是似乎还有人在,不能安心地死掉,沐月眨眨眼,这样的小动作被细心的少年捕捉到了。
“太好了……等一下,我去找药箱,坚持住啊。”
士道?五河先生还活着吗?沐月发出些许声音,把想死的念头甩出去一点,还要把他送回去呢。
“我找到药了,忍着点哦。”
士道的手温柔地剪开她的衣服,伤痕在瘦弱的身体的密密麻麻地排布着,清理用的棉签接触到皮肤时,前端的棉头直接陷了进去。士道的双手就这样呆住,脸上涌现出不甘心的神情,还好士道有足够的耐心,清理伤口上的碎石,用绷带认真地扎上。
“对不起,沐月,没能找到镇痛的药。”
就这样也不是的办法,最好是送到医院,可是万一让他们知道沐月处于极度虚弱的状态无异于自杀。
“士道……”
“还好吗?”
“嗯……我似乎属于……顽强的生物吧。”
沐月很凄惨地笑笑,似乎因为灵力的关系,伤口正在慢慢地愈合,虽然很慢,不过应该没有问题了。
“士道……我……不会死……至少——唔……”
还在说着话,士道的手掌突然地盖住她的眼睛。
“沐月先好好休息吧,有危险的话我会叫醒你的。”
虽然她并不是很想睡去,但被强制性地剥夺了她的视力,于是只好放跑已经半边挂在体外的意识了。
看着少女的呼吸逐渐均匀,士道看向四周,像是归乡者发现自己的故居被推平,忍着代表着无能为力的眼泪,把她轻轻地抱起来。
轻的有些吓人,因为水和血,前额的头发贴在憔悴的脸上,可是即使是这幅模样,像是不习惯依赖他一般,脑袋仍旧向外歪着,无论士道怎么努力,也不能让她倚靠自己。
动作太大会弄醒这孩子的。士道只好这样抱着她离开废墟一样的家中,轻柔地放在公园的长椅上,让她枕着自己的大腿,并且脱下外套为她盖上,做完这一切,士道望向天空,过午的阳光仍旧有些刺眼。
明明就是适合庆祝的天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