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嘴上说着“这世界上并不存在什么无敌”，然而这两刀的实际效果，也确实让贝拉看出了一些端倪，他现在的确处在某种无敌的状态之下。而那种类似斗气的白色的光点，也确实不属于印象中的任何一种斗气。
两刀确实没有效果。
沈恒现在还在那活蹦乱跳呢，甚至还在跟赫萨莉雅斗嘴。
不过，两招都放了些水。
第一刀冲着肩膀去，接下来的第二招虽然瞄准了要害部分，可是用的力气也不大。她精确地收束了力道，到了即便能射穿他的防御，也不致命的程度。
她不想杀人，也并不讨厌这个称作神主的少年，其实很奇异的是，从贝拉最开始遇见他的时候，依稀总是对他有些好感——这好感来的莫名其妙。
就连贝拉自己，也不知道这好感的来源。
但还是有点不甘心。
作为一个半兽人，自然天生就不喜欢居人篱下——或许在雪原上奔跑，闻着那里清冷的风，然后孤零零地堆一个雪人……这样的生活持续到老死，或者被人吃掉，或者因为某一次失败的狩猎伤重不治……这才是她注定应该有的归宿。
不过仔细一想，在他家里有什么不好吗？能躺在软绵绵的沙发上……其实那沙发还算不错，完全不知道里面的构造呢。
即便在上面磨过几次爪子，想要用刀捅开看看里面的构造，却也被这个少年如丧考妣地制止……他总是想要制止自己要做的一切。
这是他的错，还是自己的错？
住在他家仿佛也不坏，可以吃到好吃的东西……他的手艺很好，很不错。雪原上没有厨师，但她曾经去过人类的世界。那是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很热，记得天上悬挂着很大的太阳，四周没有雪，温暖得比起最暖的春天，还要暖上几倍不止。当年贝拉盖着帽子，在索利亚菲尔特城区的一角品尝当地的小吃……记得那东西貌似叫果冻，很贵。用绿藻和果汁用秘法制成。那已经是非常神奇的东西了，她总觉得人类貌似有无穷的智慧，人类在吃这方面总是大有作为。
但是沈恒做的饭菜，比她已知的所有人类厨子做的菜，更加好吃。
默默攥紧了手里的最后一柄飞刀。
贝拉道：
“神主，你听说过一个故事吗？”
少年停止了斗嘴，奇怪回头，似是觉得对话的跳跃性特别突然：“什么故事？”
她发现自己微笑起来：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只蝎子，它不会游泳，所以也不会过河。但它想要过河，不得已，只能向一只青蛙求助……它说，‘青蛙啊，我求求你，求你背我过河吧’。青蛙说：‘你有毒，如果你蛰了我怎么办？然后蝎子说：‘不用怕，如果我蛰了你，我也会沉入河底的’……”
“善良的青蛙觉得很有道理，于是背起蝎子，过河了……游到河中央的时候，蝎子还是蛰了青蛙……在它们都沉入河底的那一刻，青蛙挣扎着问蝎子：‘为什么你明知道我们都会死，你却还要蛰我？’……神主，你是个聪明的人类，你知道蝎子临死前说了什么吗？”
沈恒错愕，认真想了半天：
“……我带入了一下，蝎子大概说：‘tmd寄了兄弟，对不住啊，你游得太颠了，我一抖扎错了，现在道歉还来得及吗？’”
贝拉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沈恒挠了挠头，问：“对了……你之前说过，如果我赢了之后，你会完全听我的话，这是不是真的啊？你该不会把赌约当屁放了，然后扭头就跑了吧……这样貌似显得我很呆。”
贝拉微笑：“是真的，放心吧，我对女神起誓。”
沈恒想了想，点点头：“那我相信你了。”
却又问：
“……呃，所以蝎子到底说了什么？”
贝拉说：“蝎子啊。”
这一刻，一股汹涌的力量涌进了她的身体里。
即便她不回头，也很清楚地明白，自己的尾巴，耳朵，眼睛，应该都已经燃烧了起来。
就像很久很久以前，她自由地在雪原上奔跑、和人搏杀的时候，燃烧在本应是春季的雪原里。
“蝎子说。”她说：“这是我的天性。”
话音未落，这一刀出手了。
脚尖送力，扭腰，转臂，力达指尖。
这都是印入本能的动作。
在这一刀出手的时候，已然到达第五阶的贝拉，可以很清楚地感觉一切都在变慢——即便知道自己的动作快若闪电，然而这柄刀子在飞出指尖的时候，砰然燃起淡红色的火光。这是身体上血脉力量的附着。
然后，她感受到了，杀意。
熟悉的，彻头彻尾的杀意，仿佛就在下一秒就会冲上来将她碎尸万段。
赫萨莉雅刚才还在跟沈恒谈笑，然而这一刀出手之后，这位王国骑士脸上最后的笑容也消弭不见，她只是睁着碧绿的眼睛，一眨不眨。同一刻，已经能看见五彩的光芒在她瞳孔里一闪而过。
让她觉得比较离谱的是……赫萨莉雅竟然还是没有动。
她似乎完全坚信沈恒能防下这第五阶强者的全力一击。
她之所以露出杀意，似乎只是非常看不惯，自己真的毫不保留地出手。
然而无论怎么说，这一刀已经出手了……出手的飞刀，是不能收回的。即便在自己的记忆中，她有很多很多次都想这么做，却没有一次成功。于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把刀默默逼近沈恒的眉心。
和感官里一切都在变慢不同，沈恒的反应能力根本跟不上如此快的一刀，他的表情甚至都没变过，依稀残留着方才问答时的错愕，似乎像是在思考些什么。
妖冶的红色火光很快一闪而过。
顷刻间吞没了沈恒。
“轰——”
青烟弥漫。
砂石融化的热量扑鼻而来。
赫萨莉雅一个闪烁，已经到了安全的地方，并没有被这一击波及。然而她默默看着沈恒先前的所在地已然被烟尘所布满的时候——她再一次扭头看着贝拉时，已经是满目的冰冷了。
贝拉觉得自己没来由坦然，甚至可以和如此冰冷的眼神对峙。
她一摊手道：“你如果觉得不爽的话，可以杀了我啊。”
赫萨莉雅冷冷看了贝拉许久，轻轻挥了挥面前的青烟：
“我很想，他不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