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以牙还牙以眼还眼”那么遥远的事情，如今眼下的危机还没有解除。
政府大楼仍处于管制之中，背后的人依然没有找到。
夏洁再次将吸管递到赵思苇嘴边，这一次他却没有去碰。口渴不过是错觉，在过去十二小时内不知输了多少水进入血管。
“如果真的是他们，那么很快就会有第二次袭击。”，少女关掉屏幕，按下墙上的按钮。
天花板上垂下一条机械臂，用浸润麻醉药物的塞子压住赵思苇手臂上的针孔，然后麻利地拔掉针管。麻醉剂迅速侵入皮肤，凝血剂也同时发挥作用，待机械臂放开压迫，针孔已经愈合。
因为她的话，少年身体再度紧绷起来。
“试着站起来看看。”
“闭眼，转圈。”
“好，停！朝我走过来，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的？”
平衡感和方向感都正常，看来没有什么大碍。
“走，我请你吃烤肉。”
“等等，这么悠闲真的没问题吗？”，刚刚才说很快就会有第二次袭击的诶。
不应该警告邻近地区，加强戒备之类的吗？
夏洁伸出一根手指去戳他的腰，惹得少年一阵颤栗。很好，看来神经反射也没有问题。
“强叔封锁消息，自然有他的想法，我们就不要给他添乱了。”，话虽如此，但少女的肩膀却一直紧绷着，“敌人很谨慎，既没有犯罪预告也没有人员行踪。”
“想要引他们出来，必须要有诱饵。”
少女没有将话讲得太透，赵思苇却更加不安了，他大概已经知晓黄继强将军的计划。
“好啦，该吃饭还得吃，饿着肚子可什么事情都干不了。”
“我好不容易预定的座位，不去就浪费了。”，她给出了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
这个年头电磁炉、风扇、肉和香料自然都是不缺乏的，真正稀缺的是座位。像河阳这样有着上亿人口的大都会，一切都需要精密计划。
从各方面角度考虑，城市半径都不应超过当前时代常规交通工具一小时的行程。
在河阳，有真空悬浮轨道列车和反重力载具，真空轨道列车能在一个小时内抵达地球的另一端。
河阳出奇地大。
若是有人能凭记忆复刻出河阳所有轨道交通路线，那必然是天才。
不巧这里就有一位这样的天才，夏洁带着赵思苇绕了大半个外环，愣是没有停下看一眼地图。
赵思苇在餐厅门口停下来的时候，看着她的两只眼睛都是带着星星的。那不是崇拜的星星，那是眼冒金星。
晕啊！
“呕——！”，他这体质这辈子注定是当不了飞行员了。
夏洁一边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一边扶他到椅子上坐着。看这架势定然是吃不了烤肉了，她四处寻找清淡的饮食。
“来都来了。”，少年拉扯她的衣袖，让她落座。
“你……”，真的没有问题吗。
“既然吐都吐了，当然是要吃回来喽。”，才不是因为不想让女朋友扫兴什么的。
刚刚半路上就想吐了，一直忍到现在，要是再不表现一下那不就白忍了嘛。
他在女朋友期待的眼神中大快朵颐，头一回坚定了要带她回老家的决心。
他现在吃的东西，看起来像肉，闻起来像肉，尝起来也像肉，但它绝对不是肉。蛋白是合成蛋白，脂肪是合成脂肪，牛磺酸是合成牛磺酸，维生素是合成维生素，矿物质是人工提炼的。
如若非要说它是什么动物的肉，那一定是机器肉。
一切肉里面有的营养元素它都有，但它不好吃。
它比自然肉更容易消化，但它不好吃。
它不会致癌，心血管疾病风险极低，但它不好吃。
它不需要杀生，不会冒犯素食主义者，但它不好吃。
它用任何餐具都能轻易切开，文明而又优雅，但它不好吃。
“对不起。”，她忽然道歉，弄得他不知所措。
“其实我都看出来了，你不适应河阳的生活，我本来只是想让你开心一下。”
她善解人意，却教他没来由地一阵心慌，额角紧张地流淌出汗来。
完了，和电视上一模一样。
铺垫得差不多了，下面就该是“我们不合适”。
分手的宣言迟迟没有等到，却见那对竖起的瞳孔锐利得像两片刀刃，似要将他剖开，教他暴露出本性来。
“你到底为什么要来河阳呢？”
在这样的年代，大城市不能再提供比别处更好的生活条件，河阳的工人劳动一天所获得的工分并不会比别处更多。大都会依然有着魔力，为了寻求深造的机会，为了找到志同道合的伙伴，或者单纯是向往城市的生活，亦或者是一展宏图实现抱负。
可是赵思苇身上并没有看见这样的影子，他来到河阳大半年了，依然没什么熟识。他并不适用城市的生活，那些只会让他痛苦。
他不似有什么抱负，既没有去大学深造，亦没有参加什么结社。
师傅倒是希望他能念大学的，但是这个年代的大学太难念了。微积分和线性代数都已经是初中知识了，他的学识已然超过大多数人。大学里面的东西，是语言所难以表述的深奥。
“我来找一个人。”
说出来他自己都不信，河阳一亿多人口，寻找一个完全没有联络方式的人，大海捞针不过如此。
然而吸血鬼和九尾狐都见过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夏洁瞪大了眼睛，十只红色的指甲往桌上一拍，倾身向前。她不仅信了这样的说辞，而且似是十分相信。
眼中直白的情绪都无须刻意察觉，要是他再看不出来，便可以孤独一生了。
“男的。”
她稍稍松弛下来，退回座位，并没有往什么奇怪的方面去想。
“那你有头绪吗？”
“他原本都消失三年了，半年前突然写信给我，让我来河阳找他。”
这封信必然是写在纸上的，而且没有联络地址。
“信里面说，很快要有一场战争。”
夏洁藏在帽子下的两只耳朵竖起，直觉告诉她此事不同寻常，她不能不管，况且如今是她男朋友的事情。
正待她准备进一步探究的时候，第二场袭击出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