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眼的红日早在数个小时之前就消失在地平线彼端,明朗的天空之中唯有明月宣告着自我的存在。
未被月光吞噬的流星似乎因为过度眷顾那银白色的痕迹,而连同自身一起被静默的夜空定塑。
本应繁华万分的不夜城陷入死寂,为了对抗大地之影而人为制造的光辉早就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抹去。
黑暗,笼罩着近乎大地的全部。
唯有低挂着的叶片不愿被时间定格,轻摇慢曳着自己的身躯抗争着弥漫在空气之中的‘非凡’。
沐浴在一束皎洁月光之中的少女似乎早就习惯了世界的死寂。
她仅仅是低着自己的眸子,不甘地忍受着仅剩一人的街道。
不是比喻,仅是描述现实。
孤身一人的少女所处的空间之中,并不存在其他人的气息。
死寂的城市没有尽头,无论少女怎样奔跑都无法离开。
低吼,哭泣,病态的自言自语。
回答她的,依旧只有回荡在看不见尽头的街道里那虚幻至极的回音。
哪怕从能够眺望城市数个街道的高处坠下,她也只能在短暂的享受过自由落体之中仅被重力牵引的感觉之后因为空虚的黑暗而开眼。
等她再度睁开眼时——
那白茫茫的月。
一如既往地映入她那黯淡的眼眸之中。
抗争不具有意义,过往的失败给予了少女深刻的教训。
她。
不再反抗。
只任由城市的寂静将她吞噬进困倦的黑暗里。
然后在泡沫般的梦境里,暗自期待着再度睁开眼睛之时。
那灼眼的红日会如同悠久的记忆中一般,默默地照亮自己的世界。
娇柔的少女轻轻用着手指摆弄着自己裙角的轻纱,网格在指尖勾勒出一个个细小方格的触感给予了她自己还活着的感觉。
死寂的空气之中,唯有少女的心跳声还在持续回响着。
略显苍白的月光拂过少女的脸颊,将少女那失去活力的侧脸展露在微弱的光芒下。
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次来到这虚幻的空间了。少女的活力被无边的黑暗一笔一笔地消磨着。
最初一个人兴奋的大叫,宣告自己获得自由的行为早就化作昨日旧梦。
脱离喧闹人群的快.感早就消之殆尽,如今的少女只剩一副孤寂的躯壳。
柔软的少女抬起手,似乎想要从前方的黑暗之中抓住什么。
但是无论她怎样翻转手腕,从空气之中抓握住的,也只能黯淡的虚无。
本想着逃离喧闹与焦虑,没想到却是陷入了如此的境地。
“.......愚蠢至极啊.....我....”
少女自嘲地呢喃着,其低迷着的视线在不经意间瞥见了那恰巧被月光映照到小指上的创可贴。
可爱的粉色小熊精巧地刻画在创可贴的表面,很难想象这是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年身上所携带的物品。
“........这图案还真是不合适我啊....”
想起那几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挂在自己身上的称号,少女就不禁为给予了自己创可贴的那位少年而感到惋惜。
“——我倒是没有那么觉得。我觉得这图案与你很搭。”
温柔的嗓音突兀地从少女身后传来。而少女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只是依旧呆呆地愣住原地。
“——什么?!”
萧瑟的冷风拂过少女的面颊,少女禁不住打了个激灵。
她这才如梦初醒般,慌乱万分地转过身去。
死寂的黑暗之中,缓步走出一位少年。
他面相清秀,嘴角还挂着淡淡的微笑。
“——什么?你——”
少女眼眸之中的震惊是无法掩盖的,瞳孔的微缩验证着少女此刻的心情。
少女当然认识这位少年的,因为她小指上包裹着的创可贴便是他给的。
“可算是找到你了,学姐。”
面对少女的惊愕,少年则是露出了更为温柔的笑容。
那温柔的笑容如同和煦的春风,将少女心底冰封着的悸动吹化。
少年缓缓踏出一步,拉进着他们之间的距离。
“——————”
此刻的少女哑然失声,她只是惊愕地看着少年一步一步靠近自己。
对于少年的靠近,她并没有感到任何反感。
‘怎么会?怎么可能?这个世界怎么会有其他人?’
少女一遍又一遍在心底质问着自己,试图抚平自己的情绪,探究问题的答案。
但是,无论她怎么思考,无论怎么样做出努力去试图让自己保持冷静。她已经无法压抑此刻的心绪了。
少年的到来,就宛如黎明时分划破黑暗的第一道光束。
堆积在她心底的抑郁与阴暗,在此刻全部、全部被见到少年的喜悦之情所覆盖。
封闭已久的思绪冲破紧闭的心扉,一同冲击着少女那本来已然陷入死寂的心房之中。
“学姐,你没事吧?你脸色不太好啊....”
在少女还在因为自己的悸动而视线迷离的时候,少年早就走到了少女身前。少年的关切再一次将少女从恍惚之中拉回现实。
“唔....唔...”
娇柔的少女汇聚起迷离的视线,她一边用小手捂着自己因为亢奋万分而剧烈起伏着胸口一边看向自己面前这位突然出现的可爱学弟。
少女嘴角不自觉地绽放出一丝柔弱的笑容,她沉寂已久的双眸终于再一次绽放出光芒。
“莫奕......真的是你吗?莫奕?”
少女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眨着自己的眼眸,呢喃出自己的疑惑。
看着露出如此美丽笑容望着自己,还吞吐着迷离气息的少女,少年的脸颊上不禁染上一丝绯红,他弯起弧度的嘴角也因为少女那柔弱似水的眼眸而变得更加深刻。
他本不敢直视少女的双眸想侧过脸去,但是在注意到少女眼眸之中的希冀之后,他还是强忍着羞涩扳回脸颊,选择与少女四眸相对。
“学姐,是我,我是林莫奕.....”
“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少女一遍又一遍轻声寻求着确认,她的小手不禁微微抬起并靠近林莫奕的身体。少女似乎想要抓住他,好确认他是一个真真正正存在的实体。
但是少女那抬起的小手仅仅是悬浮在半空之中,在摸到林莫奕之前便是停止了行动。
想必.....少女是在害怕吧。
她害怕自己伸出手,却依旧什么都抓不住。她害怕面前的林莫奕,是只存在于她想象之中的幻影。她害怕,害怕得知真相。
如果面前的少年只是幻想,那么少女只会更深一步堕入阴暗。
一旦拥有过光芒,就不能再度承受黑暗。
少女此刻终于拥有了希望,而一旦她的这份希望又一次化作泡影,她只会陷入更深层次的疯狂之中。
林莫奕自然看见了少女抬起小手的犹豫不前,他一咬牙,强忍着羞涩便也是伸出手拉住了少女那柔软的小手。
“学姐,是我,真的是我....”
掌心的温度伴随着那真实的触感一同传达给少女。
这份希望,确确实实是存在的。
“太好了.....太好了.....”
感受着从手掌上传达过来的温度,少女嘴角泛起的微笑更加绚烂。
此刻的她终于不再被孤寂环绕了。
少女缓缓加大了手掌的力度,更加深刻地感知着林莫奕的体温。
视野被雾气笼罩,泪珠不停地在少女眼眶之中打转。
她缓缓抬起下巴,激昂的心绪在她体内乱闯,在再一次看到林莫奕的面庞之后,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泪眼。
豆大的泪珠像是断了线的帘,不停地从少女脸颊上坠落。
“啊!学姐......学姐....”
看到少女哭泣,林莫奕自然也是感到慌乱。但是,他很快便是反应过来,立马便是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拂在了少女柔软的脸颊上,为她拂去泪水。
“学姐,没事的,没事的.....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林莫奕的气息拘谨地进入少女的鼻息之中,温热的感觉对少女来说真是久违。
少女不自觉地想要更加一步。她此刻已然顾不上男女有别的约束,身体率先一步遵从本心,将头埋进了林莫奕的怀抱之中。
“对不起.....让我抱一会.....”
少女的呢喃轻轻传出,羞涩的林莫奕自然只能选择微笑着应答。
“当然可以。”
原本冷彻的灯光也似乎因为林莫奕的到来而变得柔和起来,而那粘稠如同泥泞一般的夜也在这浅浅月光的照射下,不再带给人们那么厚重的窒息感。
林莫奕的眼眸之中充斥着纠结,但最终他还是将全部思绪抛下,缓缓将双手环住了怀中的少女的腰间。
感受着少女的体温,林莫奕不禁抬起头望向那被定格的空。
如同静止水面一般平静的夜空,此刻终于荡漾起一圈一圈的波纹。
宽阔的街道上,唯有少女闷陈的抽泣声缓缓回荡着。
不易察觉点点荧光,从陷入死寂的都市亮起。
而林莫奕将这一切都收入眼底,但他却保持着不语,静默地等待着下一分钟的来临。
月光穿过丛生的树叶缝隙间,在地面上形成一个个浅显的光斑。树叶在摇曳的同时,也将这些光斑勾勒出不同的形状。名为影的画笔,将光勾勒出成一个一个小小的气泡。
而这小小的气泡飘在暗淡的空中,弥漫在二人身边。照射在二人脚下,世界依旧保持着无声,但是时间似乎终于开始了流动。
二人相拥着站在夜光下,良久,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