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输船东侧。
停泊众多备用船只的港湾如今人满为患,海盗们来势汹汹,启动防御装置的控制室又在一开始被奸细占领,没有办法展开魔法障壁抵挡从天而降的炮弹,迎战的护卫不得不且战且退,贵族们的心情也从愤怒转化为恐惧,争先恐后抵达港湾,一旦形势不利就立即乘小船逃亡,保全性命最要紧。
拥挤、踩踏正在港湾上演,贵族们争着乘坐船只,这群衣着光彩的上层人物在此刻失去了往日的风度,互相辱骂,甚至为此大打出手,可笑的是,停泊在港湾的船只的数量并非不足,这项预先设计的救生措施早就考虑到了运输船的人员最大数量,当然,仅仅考虑贵族,奴隶和手下没有登船的资格。
无意义的争斗过程中,不时有人被推挤到海中,如果不善水性只能拼命挣扎,最终迎接溺亡的下场。
在这个人人都自私自利的时刻,伸出援手已仿佛是存在于远古时代的事情。流弥翁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十分可悲。
“流弥翁殿下,属下回来了。”
护卫长矢仓于这时回返报告,他对于流弥翁这时还未登船感到疑惑,以流弥翁的身份,没有贵族敢跟他争夺船只。
“情况如何。”流弥翁沉声问道。
“敌人正在后面追击,数量上胜我们一筹,其中一位钻石级的强者是最大的敌人,防线被打破已是时间问题。”矢仓单脚屈膝下跪,以佩剑支撑着身体,低垂着头颅说道。
“以属下的愚见,流弥翁殿下还是早些登船准备避难为妙。”
“是吗。”流弥翁对矢仓的提议回报笑容,然而他并没有动作,只是转过头平静地看向海面。
一群海鸟拍打着海水惊飞而过,空气中的潮湿程度似乎又大了许多。
“暴风雨要来临了吗……”流弥翁低语,宛如人造岛屿的运输船自然不怕暴风雨,不过换做普通的小船只那就另当别论。
“登船是没有必要的事项。”
“我在等轮回天祈。”流弥翁自言自语,“如果她回来了,说明她击败了莫莉·辛吉娅,那么海盗的威胁也就不足为虑,那就没有避难的必要。”
“如果她没有回来,在这片大海上,我是逃不出莫莉·辛吉娅的手掌心的。”
莫莉的种族天赋能够操纵大海的力量,整片海洋都是她的依仗,除非自己踏上大陆,不然只能沉浸在她能力的恐惧之中,这些流弥翁都是知道的。
轮回天祈和莫莉对决的胜负决定了他的命运,登不登船已经无所谓。
“是吗,属下明白了。”
矢仓明白了流弥翁的意思,也就陪伴在他身边,应对可能袭击而来的任何威胁。
威胁正在逼近,保护流弥翁殿下是他唯一需要做的事情。
矢仓已把手放在剑柄上,感知威胁的直觉也放大到极限,以他的剑技天赋——防守反击,再加上黄金级的斗气,在钻石级强者面前保全流弥翁并非难事。
“海盗!海盗来了!”
不知那一个人发出来的第一声叫喊,言语中携带的惊恐情绪以极快的速度传播,本就慌乱的人群在短暂的死寂之后彻底失去了控制,每个人都在惊叫,都想拼命想要登上船只,用尽办法逃离海盗的魔手。
一个人好不容易跳到一艘船上,五六个人就紧跟其后,明明一眼就能看出船只已经达到了满载的程度,还没等登船者松一口气,又有四五个人跳到船上。
他们疯了吗?!这是登船者的震惊。
我要活下去!这是跳船者脑海里唯一的念头。
这样做的结果就是不少船只因为超载而沉没,不少贵族也因此永远沉没在大海之中,还没等海盗大举来袭,已有不少人死去。
“防线已经被突破了吗。”流弥翁不想对这地狱般的一幕做任何点评,他已经十分疲倦了,头也不回地询问矢仓。
矢仓对双目施展了鹰眼辅助术式,向最初大喊海盗来袭的方向看去,沉默片刻之后,他缓缓拔出了佩剑,整个人的精气神提高到极致,随时可以爆发巅峰的一击。
“来了啊。”流弥翁听见剑刃出鞘的声音就明白了当前的情况,海盗们比想象中来的还要快,“我的安危就交托给你了,矢仓。”
“是,属下遵命。”矢仓点头。
就在两人都对后方来袭的海盗严阵以待的时候,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仿佛巨人手持铁锤轰击大地一般,突兀爆发的一声炮响让在场大多数人暂时失去了听觉。
港湾并没有配制任何炮台。
炮响结束没多久,第二声轰鸣响起,流弥翁这时按着渗出血丝的耳朵,往地表震动最强烈的方向看去,这一眼让他的心寒到极点。
控制船只出入的钢铁门户上出现一处狰狞的凸起,第二声轰鸣结束之后,又是一处凸起显现。
有人在攻击门户!
炮弹接连不断地轰鸣,流弥翁等人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门户逐渐扭曲,最终被炮火打成破铜烂铁,化为一团铁疙瘩,他们对此无能为力。
钢铁门户被打烂出一处大缺口之后,黑黝黝的炮管从中伸出,对准了港湾上的船只。
之前觉得自己成功登船真是幸运的贵族此刻肯定没有这种想法。
炮弹呼啸着打中一艘载满贵族的船只,引起一阵大爆炸,爆炸产生的火焰瞬间吞没了周遭几艘船只。
贵族们在惊恐尖叫,海盗船一艘接着一艘通过缺口进入港湾,越来越多的炮管对准了救生船只,毫不留情将其当作靶子开火。
火光将流弥翁的脸映红,他已失去了思考的力气,矢仓也叹息一声,海盗们的进攻速度出乎意料,他们发动了一次闪电般的战役,把自己等人打了个措手不及,如今已是大势已去。
“仅以此身,献给阿米达尔。”矢仓决定血战到底,死前绝不让流弥翁受一点伤害。
……
港湾的海面上已是一片火海,救生船都已沉没大海,如今停泊在港湾里的船只全是海盗船。
幸存的贵族全部被海盗俘虏,就连流弥翁也被反绑双手跪倒在地,等候海盗们的处置。
“你们之中谁是王子殿下,流弥翁和亚瑟在哪里。”
海盗之中的钻石级的强者,一个露着大肚腩的赤膊胖子,此时他正脚踩着生死不知的矢仓,摩挲着糟乱的络腮胡子,打量着被俘虏的贵族。
“是你吗。”钻石级强者,莫莉船上的大副——彭彭·雷切尔,他拽着一个年轻贵族的头发,语气平静地询问。
年轻贵族惊恐地转动眼珠,他的视线捕捉到了流弥翁,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口吐白沫倒下,很快就失去了生命气息。
“不是吗。”彭彭走向下一个贵族,并命令手下也一起询问俘虏们的身份,尽快找出流弥翁和亚瑟两人,这是莫莉船长的命令。
他们靠一个个询问的办法来找人,虽然很笨,但也只能这么做。
阿米达尔的王子殿下从未流传出肖像,国王也派大魔法使为他们施加了干涉认知的魔法,使王子们的形象无法长久留存于他人记忆之中,即使如此,国王还是觉得不保险,他令一位特殊的奴隶少女对阿米达尔所有人施加了诅咒,出卖阿米达尔王室者必死。
如刚才的年轻贵族一样,他想透露流弥翁的下落,结果被诅咒杀死,想要找到真正的流弥翁和亚瑟,他们只能一个个询问,拒不开口就用上吐真剂,没有被诅咒杀死就肯定是王子殿下了。
流弥翁清楚,这样下去自己一定会暴露,他终究还是会落到被海盗俘虏的命运吗,这就是绝望吗。
然而,此时此刻,流弥翁却感受不到绝望的心情,他反而冷静地观察起自己的处境,他发现了,彭彭带着一群海盗搜查自己和亚瑟那个蠢货,其他海盗则是将物资和财宝搬运到船上,被俘虏的奴隶也被他们赶到船上,供大量船只停泊的港湾反而为海盗行了方便,真是讽刺。
被俘虏的奴隶大多是年轻的少女,流弥翁明白莫莉想从她们中选出奴隶少女的种子,她的野心还真是不想,还想再进一步壮大力量。
那么,事到如今,他知道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似乎并无用处。
——绝望的念头还是省省吧,说不定下一秒就会出现转机,这就是我相信的可能性!
白亚·伊菲尔·克洛罗姆的言语,当时听起来觉得不能理解,现在自己是在奉行这句话吗。
流弥翁忍不住笑出声,他到底是怎么了,搜查的海盗不断逼近自己,在这种本该绝望的时候,他却生不起绝望的念头。
这种感觉还不赖。流弥翁在心里感慨,事到如今,明知未来是多么的黑暗悲惨,他反而有些轻松的感觉。
是认命吗,不,大概是,把命运交托给某位奇怪少女所说的‘转机’了吧,那么他现在还真的没有什么需要操心的了。
“话说……好奇怪。”放松下来的流弥翁这时才终于注意到,他一直忽视的一个点。
海盗们要搜寻他和亚瑟,必然是要将他二人俘虏,不过,他是在场,至于亚瑟那个蠢货——流弥翁表示自己根本没有看见他的踪影。
亚瑟明明先他一步逃跑,却没有抵达港湾,这家伙到底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