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语托着她的手有些僵硬。
看着门口的那个人影，他只觉得呼吸都要在一瞬间停滞，心跳也宛如冰封，大脑所有的内容在一瞬间全部变为了空白。
怀里的人儿察觉到了他的异样，扬起了红扑扑的笑脸，嘴角满是水渍，娇声道：
“哥，怎么突然停下了……”
“你们……在干什么？”
门口站着的人影轻声问道。
“……”
周璃刚想调侃他几句，却听到背后的问话，只觉得脊背一阵发凉。
“……小、小姑？”
她几乎是颤抖着问出这句话的。
“你们在干什么？”
小姑的声音由远及近，平静，但似乎像是暴风雨之前的最后宁静。
“小姑你听我解释……”
周璃从他身上下来，一句话还没说一半，就又被打断了。
“你们，刚刚在干什么？”
周梅虽然是在询问，但并没有任何疑问的语气。
“小姑，你先别急……”
周璃颤抖着，下意识想要躲在哥哥身后，但是双腿发软，连动一下，都是不可能的。
“我、我刚刚……”
“你闭嘴。”
从门口，到客厅这几步路，周梅好像走了一辈子。
她看着微微颤抖，死死抓着周正语胳膊的侄女，以及一言不发，格外沉默的侄子。
缓缓走到了周正语面前，她看着这张和大哥年轻时候格外相像的脸，问道：
“你们刚刚在干什么？”
“你们一直，都在骗我？”
“小姑……”周璃哽咽着，眼角的泪珠一颗颗在脸颊上滑落，她嘴唇颤抖着：
“别生气，你别生气，都是我不好，都是……”
“我让你闭嘴。”
周梅没有看她，而是一直用一种难以言说的目光看着周正语。
“回房间去。”
她对周璃下了命令。
“我不，不……”
“栗子……回去吧。”
周正语语气低落，轻抚一下她的额头：“回房去，听小姑话。”
“还让我抱你回去啊？”
周璃压抑的哭声从喉咙里传来，她缓缓踱步，从客厅到卧室，几步的距离，她用了很久。
周璃回房间之后，周梅把门给反锁上了。
不理会侄女拍门和叫喊，她径直走到了周正语面前，毫无征兆地一个耳光甩在他脸上。
这一下，他的耳朵边开始听到尖利的鸣叫，眼前一阵发黑。
他深呼吸好几下，才终于有勇气抬头看着小姑。
预料中的盛怒，或者悲伤等等情绪都没有看到。
小姑的脸色很是平静，平静地和往常一样。可她越是这样，周正语心里越是迷茫。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小姑会做什么，他和栗子又会如何……这一切他完全没有任何头绪。
甚至有些无法抑制地恐惧。
在经过不知道多久的漫长等待，小姑开口了。
“你们瞒着我多久了。”
周正语沉默了片刻：
“过年的时候吧。”
“……”周梅在一瞬间，就明白了很多的之前想不通的事情。
为什么周正语这么排斥自己的妹妹和其他人接触，为什么他平时表现出那种超越了普通兄妹的亲昵，又为什么他会坚持让栗子一直留在他身边，对自己有没有女朋友的事情含糊其辞。
原来，都是因为他已经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
她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几乎要直接晕过去。
看刚刚他们两个亲热的样子，只怕是把什么都做了。
她没能想到，自己这对让人无比省心的侄子侄女，居然会做出这种……毫无羞耻心的事情。
“跪下。”
她看着周正语，冷冷说道。
周正语沉默着，没有动作。
“你是不是以为自己的没做错？”
他依旧沉默不语。
“好，好……”
周梅气急了，反而笑了出来。
她跑到厨房，毫不犹豫地拎着一条擀面杖出来。
周正语的表情没有变化，依然是僵硬地像是一块石头。
砰……
粗重的擀面杖毫不犹豫抽在他的小腿腹上。
周正语身形一晃，踉跄一步，依然站立着。
又是一棍子落下，这次的力道比刚刚要更大。
周正语感觉到小腿的痛楚，钻心的疼，疼得他额头渗出冷汗。
“周正语，你还觉得你没错？”
周梅的语气早已经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宠溺和疼爱，有的只剩下冰凉刺骨的语气，仿佛陌生人一般。
她甚至连骂他都不想骂了。
“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周梅突然站在他面前：
“一个吸毒的臭虫，被别人发现之后，那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周正语一阵恍惚，猝不及防之下，又是一棍敲在左边的肩头。
“啊……”
他没忍住，喊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一直在拍击房门，想让小姑开门的周璃似乎听到了这一声。
“小姑，你在干什么？”
“你是不是在打我哥？”
“你不要打他了！”
“别打了！！”
周梅却仿佛完全没有听到，自顾自说道：
“周正语，像你这种畜生，要怎么才能悔改呢？”
他捂着胳膊没有动静。
周梅摇头。
一棍一棍，又一棍，打在他全身各处，打得她浑身都被汗水湿透。
也不知过了多久。
周梅看着靠墙站着的他，喘着粗气，彻底死心了。
从头到尾，他没有说过一句话，无论是求饶，亦或者是顶嘴。
“滚吧。”
“以后不许你出现在我侄女面前。”
周正语像是听到了什么命令一般，捂着胳膊，一瘸一拐拖着自己的腿向前彳亍，仿佛每一步都用尽了力气。
“栗子，我走了。”
他沙哑的声音冲着房间里喊着。
里面同样变哑的周璃撕扯说：
“哥！你去哪？！”
“滚！！”
刚踏入楼道，房门便毫不迟疑地关上了。
冷风呼呼灌进他的脖子里。
周正语没有回头，拖着半瘸的步子一步一步走着。
要去哪呢？
学校？这会早就已经封门了。
王雨萌家里？这会儿过去，只会给他们增添不必要的麻烦。
偌大一个山城，他似乎已经无处可去了。
然而身上的无时无刻不在折磨他的伤口，正在提醒他，需要休息……
走在路上，好几辆出租车从他身边路过，却没有一个敢停下。
是因为他这副狼狈的样子，像极了刚刚打过架受伤的小混混。
终于等了好久，才有一辆拉私活的车子愿意接他。
“师傅，去医院。”
司机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发动了车子。
一路上，一身伤仿佛越来越重了。
“到了。”司机提醒他，他才发现已经到了医院门口。
“五十。”
周正语脸色一僵，用唯一一个还能自由活动的手在兜里翻来翻去。
只剩下二十块钱了。
“师傅……”周正语颤抖着将钞票递过去：
“我给你打个欠条，等我……”
“妈的，晦气！”
司机夺过钞票，骂骂咧咧开走了。
周正语眼帘低垂，继续拖着步子向医院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