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谁的电话，你怎么不接？”
周璃挽着他的胳膊，好奇问道。
周正语沉吟一瞬，疑惑说道：
“是周鹏……二爷家那个亲戚，他打电话给我干嘛？”
“接呗。”看着妹妹歪了歪脑袋，一脸好奇，周正语也是狠狠被萌了一把，按下了接通键。
“喂？”
跨洋的电话似乎有些延迟，过了两秒钟周正语才听到周鹏熟悉且陌生的声音：
“正语？歪歪歪，能听到吗？”
“……能听到，什么事儿？”
周璃撇撇嘴，轻轻捏了一下哥哥的大腿。
好歹是亲戚呀，漂洋过海打电话给你，语气就不能好点？
周正语轻咳两声，老脸一红，这小子挑的可真是时候，他正要和自己的小女朋友亲热一番呢，结果一个电话打过来，搅了兴致，搁谁乐意啊。
好在周鹏也并不在意他的直截了当，而是问道：“小妹在你旁边吗？”
周正语盯着一脸好奇的妹妹，“嗯”了一声。
“那正好，你们现在应该是……晚上是吧？我想和你们说件事，我也是刚刚听说，感觉你们可能会比较感兴趣，所以才打扰你们……”
“我导师的课题组最近在研究诱导干细胞分化视神经细胞的方面有了不小进展……表哥，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脑海中仿佛“轰”的一声炸响，周正语只觉得在这么一瞬间自己的视线也模糊了。
“哥？怎么了？”
周璃因为语音带着杂音没有听清。
而周正语却无暇顾及这些，死死攥着手机，颤声道：“你他妈……你没逗我吧？今天不是愚人节吧？”
周正语也知道自己的语气有些不太友善，但没办法，这事儿摆在面前，他没法平静下来。
也幸好，周鹏明白其中的缘由，轻笑一声：“EZ，我怎么可能在这种事儿上骗你啊。”
“其实之前没跟你说，我导师的研究方向就是诱导干细胞分化，只是一直在试验阶段而已……”
至此，周正语已经稍稍平复了心里的波澜，低声问道：“只是研究有了突破对吧，等到各种临床试验期过了，估计也要十年八年之后呢……”
“不是哦。”周鹏继续在周正语跳动的心头上疯狂蹦迪：
“临床试验阶段其实已经到了第四期了，可以自主申请了……”
“老哥，我记得咱家……哦不，你家小妹妹其中一只眼，好像就是视神经损伤的吧？”
使劲咽了一下口水，周正语低声“嗯”了一句，继而追问道：“安全吗？可靠吗？能有用……吗？”
到了最后一句，他几乎是在自言自语了。
好几年了。
这几年间，他每隔一段时间就给各大医院打电话，询问相关的治疗手段。
结果，每一次都让他失望。
而今天好不容易听到了一丝曙光的存在，他甚至都觉得自己产生了幻觉。
难道自己是在做梦吗？
“表哥，事关重大，我怎么会骗你，这事儿你查查资料就知道了，可能是信息滞后性，你现在还没接触到……”
周正语心乱如麻，好几次欲言又止，最终使劲揉了揉脑门，低声道：“好，我先查查资料，回头联系你。”
“好嘞。”
“还有……谢谢。”
周鹏轻笑一声：“我也是为了咱……你妹妹好。老早我就想说了，只是当时技术和时机还不成熟……怕你失望。”
挂断了远隔重洋的来电，周正语深呼吸一口气，望着头顶稀疏的星光，愣愣出神。
“哥？”
周璃从只言片语中也大概听出了什么，轻轻晃了晃他的胳膊：
“先回家吧，回家再说。”
“嗯。”
两个人用了比平常快了不少的速度回到了家中。
浴室里传来稀稀拉拉水声，小姑应该是正在洗澡。
周正语没有多犹豫，在坐下之后，就将刚刚与周鹏的对话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一边说，他还一边看着妹妹的表情。
周璃仅仅只是有些惊讶，小手在他的手里攥紧了，却也没有疼而别激动或者兴奋的样子。
“栗子，你觉得……”
“先去网上查查消息吧。”
国内互联网还只有只言片语，不过周正语也不是吃素的，很快就挖出了好几条最新的消息。
他的英语水平还算不错，将那些医学名词翻译过来之后就可以阅读了。
“视神经再造手术……患者视力恢复程度超过预期……目前尚无明显排异反应……”
这一个个名词好似烛火，点亮了周正语心里的早已熄灭的灯台。
“栗子？”
周璃似乎呼吸声也稍微沉重了些，半天没说话，然后才道：“要不……问问岚姐？她是专业的……”
“她又不是眼科医生……”周正语嘴上嘀咕着，手里的动作却流畅丝滑，拿出手机拨通了柳岚的电话。
说起来，周正语已经好久没有联系她了。
电话几乎是秒接。
“喂？”
柳岚的音调不知为何有些上扬。
当周正语说明了自己的事情，她又恢复了往日那带着慵懒意味的柔软声音：
“你说的这个手术我也没听过，毕竟我也不是眼科大夫……我帮你问问吧，小正语，要是可靠的话，说不定小璃的病就……”
等待柳岚电话的这段时间，周正语有些坐立不安，可身旁的妹妹又紧捏着他的衣袖，他也没法起身踱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觉得浑身冒汗，“吱呀”一声惊得他忙抬起头。
“臭小子回来啦。”
原来是小姑洗完了澡，揉着头发出来了。
她瞥了两人一眼，随意问道：“不是说十点以后再回来吗，怎么……嗯？”
这俩人的脸色怎么这么不对劲呢，侄女满脸严肃紧张就不提了，那臭小子竟然满头大汗，眼神跟个受了惊的兔子似的。
“你们俩……闯祸了？”周梅快步走了过来，正要盘问几句。
就看到周正语接了一个电话，“紧张”几乎写满了整张脸，而过了几秒却又转变了惊喜万分的神色。
“好好好！！！”
周正语高兴地直蹦两米高，二话没说就把周璃狠狠搂进怀里，并狠狠在脸蛋上亲了好几下。
“喂！你个臭小子干嘛呢！我还没死呢！！”
周梅脸都黑了，虽然已经明知道这两个人私底下的猫腻，但这也不代表他能当着自己的面搞这一出！
“小姑！！”周正语像是完全没听到似的，迎面走来，把她也紧紧抱住：
“栗子的病有希望了！”
“……啥？”周梅刚刚抬起要揍人的手僵住了。
……
将事情一五一十讲出来，周梅也是激动地满心欢喜，口不成语。
她有多久没有看到侄女活泼可爱跑来跑去的样子了。
只是……
“你打算怎么办？”她问道。
“去美国。”周正语不假思索：“哪怕是这是个假新闻，我也要亲眼看到！我这就买机票办签证，小姑你帮我收拾东西……”
“这么仓促……也好！”周梅也是浑身干劲，起身就要收拾细软。
“哥，小姑，先等等。”
从刚刚开始就一言不发的周璃叫住了两人。
“我觉得，这事儿是不是再商量商量？”
“毕竟是要横跨半个地球的，咱们还没出过国呢，凡事还是要想周全才行。”
“对，对对，还是小璃想得周到，咱们准备好了再出发也不迟！”
周正语张口想要说点什么，最后却也作罢。
当天夜里，周梅说什么也睡不着，于是干脆不睡了，做了一桌子夜宵。
吃饱喝足，各回各屋，一直到凌晨，周梅才渐渐合上眼。
黑暗中，周璃缓缓起身，窸窣摸索穿上衣服，摸出了房间。
周梅翻了个身，似呓语哼了一声。
少女摸索墙壁，一路到了那个熟悉的房间，轻轻一碰，房门就打开了。
走到窗边，她压低声音：“哥。”
“嗯，还没睡啊。”
不出所料，周正语也没睡。
“睡不着，给我让个位置呗。”
周正语没说话，而是抬手将妹妹拉到了床上。
两个人枕着同一个枕头，听着彼此的呼吸。
“你不想去美国……是吧？”
“嗯。”周璃点头。
这世上恐怕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妹妹了，在睡觉前，栗子脸上的表情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为什么呢？新闻上都说了，而且岚姐也证实了，那个手术应该是真的。”
如果是周正语自己站在妹妹的角度上，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一点点复明希望的。
“因为这个手术还在临床阶段啊，谁知道后面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周璃无奈道：“而且这是涉及到神经方面的东西，万一一个失误，把我搞成小白痴怎么办？”
“噗。”周正语嬉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玩笑道：“那我就养小白痴一辈子。”
“哼。一点都不在乎我的想法。”丫头絮絮叨叨烦着他，往他怀里靠了靠，任由自己的哥哥轻轻捻动她侧脸的发梢：
“我很害怕手术的好不好，不要总是替我做决定啊喂！”
周正语含笑听着耳边软滑的嗓音不间断传来，眼中的黯然在夜里溶解：
“栗子……你是怕手术费太贵了吧？”
怀里的少女停了丝毫不恼人的啰嗦，低声“嗯”了一句。
从新闻报道的只言片语里，他们俩都已经知道了手术的价格——
二十万，美元。
无论是什么货币，二十万这个数字，都不是周正语能够承担得起的。
“不要担心钱的事儿。”
“怎么可能不担心啊。”周璃叹息一声：“要是为了让我做手术，咱们家搞得家徒四壁，连饭都吃不起，我倒是宁愿多等几年，等到这个什么手术的价格下来之后再说……”
伸出食指，周正语勾起她的下巴，用拇指在精巧柔软的唇上轻柔画圆：
“能让你提前多一秒钟再看到这个世界，让我干什么都愿意。”
周璃也知道面前男人的执念，自己恐怕是怎么也劝不动的，只好无奈一笑，顺着他的胳膊，十分熟练地将自己的唇凑了上去……
“先去看看，再考虑要不要做这个手术，好吗？”
周正语喘着粗气低语。
“嗯。”
虽然没喝酒，但她却觉得身上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胸口起伏不定。
“明天我就去办签证。”
“好……这应该是咱们第一次出国吧？”
“嗯。别担心，我会安排好的。”
搂着渐渐沉睡的她，周正语却怎么也合不上眼睛。
等待着兄妹俩的，是希望的黎明，还是……虚假的霓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