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景色不断倒退,玲不断奔跑,心中浮现出一个屋子,列恩在哪里,他绝对会回到的地方。
沿途上还看到倒地不起的伤员,更加证明她的预感是正确的。
“在西部森林发现袭击者的身影,赶快去通知社团部队过来!”
耳畔传来狼狈的叫嚷,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独自的加快速度,可待她穿过森林,来到熟悉的木屋前,发现她来的太晚了。
映入眼中的是冲天的火光,燃烧的房屋,滚滚的灰烬浓烟抛洒向四周,化作焦黑的土地,弥漫着硝烟。
面朝房屋直视亲手造就这幕的列恩,简直打开了地狱的道路,除了黑与红,什么都不存在的景色。
震撼于这副噩梦无法动弹,霎那间,如同时间静止,心脏被攥紧,瞳孔收缩到极点,猛然发现列恩不知何时转身面朝她。
那空洞异常的眼眸如同深渊底部的凝望,空气有了质量, 觉得身体灌了铅,呼吸紊乱沉重呼吸着,刚才只要列恩想她就会倒在地上,跟一路走来看到的一个下场。
“你来了。”
似乎是等候多久,是从漆黑泥泞的沼泽传出的声音,湿冷黑暗,沁入骨髓。
“列恩?”玲神色恍惚努力辨别出眼前的友人。
“是我。”蓦然点头。
“你在干什么?!”带着惊愕的嗓音,她无法相信眼前的噩梦是真实。
“想要不为人知,有些东西需要葬送。”平淡回应玲的愤怒。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淡漠的语气显然激怒玲,向着列恩怒喝,心中油然而生的是比火焰更加炽热的怒意。
“你就如此憎恨吗?!要不惜欺骗,伤害,烧毁归处,舍弃人性,走上邪道,这里已经什么都不值得你留恋了吗!?”玲向着火焰中的身影不断诘问,火光摇摇曳的拉长了他的影子,映射在森林中,宛如魔鬼的影子。
“为了走的更远,清理身上的负重是理所当然的过程,行走在后悔之路上的结局只有后悔,除此以外,玲你还搞错了一点。”
理智冰冷的回应着种种诘问,让人不禁怀疑他是否存在感性,印证这份考量,淡淡冷漠的开口。
“我不需要憎恨或者愤怒来驱使前进,我想试试看,以自己的力量在这无理野蛮的世界中能做到什么样的程度。”
毫不起伏的话语中却蕴含着把世上所有踩在脚下的狂妄。
“你疯了!”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玲立刻感到后悔,感觉得出眼前的列恩说到做到,不会对任何事物妥协,哪怕是再黑暗,残忍,这份气魄也不该被否决。
“是我疯了,亦或者是你们疯了。”
没有一丝踌躇疑虑,甚至波澜都无留有一点感情。
只仅仅这个瞬间,她便明白了,一切列恩都无所谓了。
全部都舍弃了!
把他们的努力,感情,回忆全都否定!
怎么能这样!
这些共度的时光回忆,不单单是独属他一人!
对珍视辛苦又快乐,痛却充实的回忆的玲来说,列恩否定的不只是她的努力还有投入心力,对未来的幻想,对玲来说无疑是种背叛。
深处升腾起黑暗的杀意,肆无忌惮的在体内奔走流窜,怒不可遏的咬碎臼齿。
“开什么玩笑啊!才不会让你把我们的回忆消掉的,我要狠狠的揍你一顿,直到你清醒正常为止!”一声呵斥的挥开眼前的迷茫。
“正常,什么叫正常?”
无情的假面流露出轻蔑的意味。
“为何要活的符合你们的标准?自身的评定必要自我主宰。”
木头燃烧发出噼啪的爆响,虚无的空洞对上玲的眼睛。
“你呢?”反向玲送出问题。
“你以为一直以来是遵从自己的意愿自由行动。有很明确清晰意识到那是自我的想法并抱有觉悟的行动执行,不问是非。再者有为此感到骄傲的挺直腰板。”
一连串的拷问,消磨玲的决心,不免动摇起来。
“假使这些你都能承认,但那天晚上为什么你不破门而入,强行让我答应你呢。”
锐利的话锋将玲大脑一分为二。
“什——么!怎怎怎么会有这样荒唐的事!”玲愕然瞪大铜铃的眼睛。
“这样荒诞的事?终究是这点程度。”冷冷的出气,那份温度,哪怕置身火堆中也叫人冷颤。
“既然是自己摸索出来的生存方式,那就大大方方的站出来,要为之而奋斗的话,至少也要自以为是的指挥他人,这个世界并不是需要大义或者神意才能运转,也有凭借着欲望将整个校园搅得天翻地覆,鸡犬不宁的家伙,连这点程度的妄想都不敢去相信的话,你所谓的正义又能守护了什么。”
“闭嘴!闭嘴啊!你给我闭嘴!”
仿佛听到内心崩裂的声音,列恩抓住玲的痛处,不断的暴言猛砸脆弱的部分。
因为你没有这么做,所以你失去正义。
因为你不敢这么做,所以你被我所睥睨。
咔叽!仿佛听到断头台上的利刃落下的声音。
——你不过是贪婪罢了。
下达最后的审判。
一切归于寂静,没有歇斯底里,没有无能的怒吼,只有火蛇舔舐木材的噼啪声,这并不代表结束而是狂乱的前奏。
【为什么,为什么要破坏这些回忆!为什么要向我展示这么多的黑暗与丑陋!为什么让我如此的无能为力!连将友人拉出深渊的力量都没有!】
玲的理智彻底崩坏,漆黑的破坏冲动支配她的全身。
——干脆一切都消失好了!
“我知道了,现在的你已经无可救药,但我仍要拯救这样的列恩,就跟你说的一样,这次我会贯彻自己的意志,无论你是如何想的。我要亲手将你葬送,比起让别人手上惨死,倒不如让我送你一程。”
双手按在自己的爱刀上,诉说着扭曲崩坏的言语,沉下身压低,重心精神集中于一点,无法压制的杀机锁定列恩身上,将空气全部吸进肺中,紧接着吐出。
不断经过淬炼打磨的肌肉收缩,释放,不到半秒,猛蹬地面,宛如贴地飞行的利剑,直掠到列恩面前。
进到致命距离,一瞬瞄准门户大开头部,展开空气的超音速刀锋在红与黑的世界中划出一道银白的弧光,直取纤细的脖颈。
但在刀刃取下首级前,一柄厚实的木杖截在它的运动轨迹前,将银光击成碎片,破碎四散的刀刃碎片,倒映着惊讶无措的神情,以及斩断弱小贯彻自己的意志。
缝隙中看到高举法杖的列恩。
“太慢了。”
玲的意识被轰进黑暗中。
………
这里是哪?
朦胧中玲感到自己在移动。
有力的手臂分别从脖子,膝盖弯下穿过,将她稳稳的抱在怀中。
抽动鼻子嗅见熟悉的味道,头顶非常的痛,像炸开一样,艰难的睁开双眼,细微朦胧的光线进入眼中,映出模糊的脸庞。
“醒了。”
听到声响,那头颅低垂,玲判断那是低头看自己。
“不要动,现在你的大脑受到冲击,随便动的话可能会留下后遗症。”
列恩出声提醒,玲发现浑身瘫软,四肢像是石头一样没有知觉,尽力睁大目光涣散的瞳孔,用尽最后一丝力气。
“列恩为什么。”细若游丝的呻吟:“要多管闲,我没想让你帮助。”容不得她抗议一般,将手手腕收的更用力,紧紧贴上自己的胸膛,用来堵住她的倔强嘴巴。
一刻玲的泪水盈满眼眶。
带着安静的玲来到森林外围,轻轻的将她倚靠在树上。
“在这呆着便没事,过不久就会有人发现你。”
了却牵挂的列恩转身要离去,但却因为一只手留下来。
玲伸手用力抓住他的衣袖。
“不要走,别留下我一个人!”像个无助的孩子般,不住哀求道。
泪珠顺着脸颊流淌:“我以后该怎么办才对?!”
现在的她深深地迷茫彷徨着,眼中看到只有灰暗的墙壁,自己已经一无所有,什么都失去了,一直秉承的的理念在现实面前输的一塌糊涂,知道现在她作的只是区区的白日梦,抵不过众人的“正义”。
这些年所做的根本没有意义!
人生的荒诞已经让她彻底崩溃,马上便要堕入绝望中。
“仍未到绝望时刻。”抬手为玲拭去泪水:“无需质疑我们所处的本就是充斥着偏见与不公,不自由的世界,任凭个人努力都难以更改。但是我们是否就只能敬畏臣服与它?不是的,问题是在没有自由的精神中究竟要渴望什么。”
捧起玲的脸来,叫她直面空洞眼瞳中贯注着不可磨灭的意志。
“重新开始吧,带着一无所有的自己,不是用别人的目光,而是用自己的眼睛去探索,踏入真理的荒漠,接受现实的炙烤,在烈日底下放声而歌,更用力的去思考,更拼命的去实践,更像个智者,更像个战士,将所谓的可能性收在手中,去开辟道路,你无需承认现实这般的正道!”
“你可以不相信我,或是他人,但你要相信,在漫漫黑暗中引领我们开辟现在,那人类的可能性。”
撩起玲的稍发在额头上用力的拓下一吻。
“愿赐你与勇气,愿予我与觉悟同在。”
“……啊啊啊——!”只是一吻便感到那生生不绝的生命力以及火热的温度,玲的浑身发热发烫,追逐着列恩的身影,那背影仿佛在述说,在我倒下之时,方才可以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