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潜不会骑马，但自然有他的手段。
问清楚地点，他御使道法，不多时便已经到了事发之地。
这里却是出乎意料的干净。
不是被打扫的干净，而是完全没有半点孤魂野鬼的干净。
按说这种路上，再怎么样也是要有些不成型的鬼怪。
虽然害不了人，但终究是能做些恶作剧类的手段。
但现在，苏潜一路过来，居然一只鬼怪都没看到，连未成形的游魂都见不到一只。
“是被人特意清扫过了吗……”
苏潜查看周围，心道恐怕只能是如此了。
“但往好处想，既然有修道之人出手，或许聂府君未必就是死了，只是魂魄被人带走而已。”
对常人而言，头都被砍下来，自然就是死了。但对于修道之人而言，魂魄还在就是没死。
魂魄在，或是投胎或是借尸还魂，或是临时附体，总归还能活一次的。相比之下，身体在与不在反而没那么重要。
走了一圈，最后只是在小路上见到了聂府君一行的车马。
马和值钱的东西都已经被带走了，车子倒是凌乱的丢在一旁。
找了一圈，便连半点线索都查不到，下手的人干脆利落，只留下一堆空架子。
尤其是下了一夜的雪，现在就连脚印痕迹都看不到了。
“麻烦。”
苏潜简明扼要的给这件事情定了性质。
这边虽然不至于三不管，但也是两郡交界之地。
这么大的事情，自然谁也不想管，所以到现在都没有官差衙役来这里查看现场，反而还是一群过往客商仁义，能把尸首带回义庄。
“这么大的事情倒也瞒不住，恐怕很快就会传出去，自然会有人来调查的。”
苏潜摇了摇头，已经不想管这件事情了。
这事情太麻烦，而且没有任何已知的线索。
他是修道中人又不是修仙中人，不可能一拍脑门就知道千里之外发生什么事情。
“终究是相识一场，想办法送那位聂小姐回家吧，其他的事情便与我无关了。我也没有那样的能力继续管下去！”
苏潜摇头，动身回去。
他再回驿站时，那只商队已经走了。苏潜顿了一顿，忽然想到了什么事情。
“既然下手的人动手干脆利落，为什么事后却连尸体都懒得处理，没有带走，只是把人头带回去呢？”
“带人头，可以说是为了向某个人交差，但他们既然知道处理伤口掩盖痕迹，就算是为了伪装成为盗匪，但也没道理把尸体堂而皇之的丢在那里才是！除非……”
苏潜渐渐想到了某种可能性。
除非，对方根本不在乎消息传出去。
只要聂府君已经死了，这件事情成为了既定事实，那么之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影响到他们。
“如果这么说的话，做事情的人，多半是巴中郡的大人物了！聂府君此去青城府赴任，不会去其他的地方，也没道理和其他人发生冲突，如果不是过往仇杀，那么，下手的人多半只有可能是青城府的某个大人物！”
苏潜紧紧捏了一把自己的手指。
往大了想，青城府还影响不到大周的朝堂。
如果他们下手能够如此肆无忌惮，甚至不怕过往行人收敛尸体，更不怕消息传到朝堂上，以至于天子派人下来调查，那就只能说明——上面也有人。
苏潜深吸了一口气。
“我不管了，我不管了。这事情本来就和我没有关系，我和他也只不过是一面之缘，吃了他几碗饭而已，为了一面之缘的人去查这么深远的事情，还不知道要得罪多少人！我可不是那种任侠之士，为了只见过一面的人，就可以连自己的生命都舍弃掉。”
苏潜一路走，一路说着。
白时晴微微一叹。
“你既然有这么想过，为什么要说出来？”
苏潜气急：“我怕我忘了！”
“那你还是想管。”
“我不想！”
“你想。”
“我说了我不想！你以为我是什么人，你以为我有什么本领，我就算翻了天，拿什么跟青城府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人物去博弈，更何况对方极有可能在大周庙堂上还有人？我就是个小修士，我就是一介白身！我疯了我才会管这种事情，聂府君他是周天子册封的官员，前往青城府赴任的府君大员！连这种大员都敢杀的人，你以为他要对我下手会有多大的心理负担？”
站在驿站天井当中，苏潜扶着自己的膝盖，剧烈的喘着粗气，哈气化作一道道白线，然后，消失不见。
最后苏潜摆了摆手。
“所以，我不想管。我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如果非要插足进来，光是这件事亲背后的博弈就有可能要了我的命，我没有必要也没有理由去为了只有一面之缘的人做那么多的事情！”
白时晴幽幽一叹。
苏潜说了那么多，她一句也没有说。
直到现在她才终于开口：“你说服自己了吗？”
苏潜怔住。
“连你自己都说服不了，你以为我怎么会信？你想去就去吧，如果之后真有什么大周的天潢贵胄要找你的麻烦，大不了我就带你回海里一躲，天高皇帝远，难道天子就管得到我海里的君王？当初只说我不准回东海，我要去南海总归没人管得到我吧？你只管放手去做，若事不可为，我自然带你去南海避祸。”
默然良久，苏潜终于一声长叹。
“你为什么要那么懂我。”
“住的久了，总该知道你是什么样子的。”
“啊啊。”
苏潜不再多言。
上楼，推开房门，见面第一句话。
“不为钱财，只为公义。聂府君的命，我救定了。”
……
……
入夜之后，徐经方抱着他的猫来了苏潜的房间，雪花银照顾着惊魂未定的聂小倩。
苏潜将他所见所闻简单说了一下，旋即转向聂小倩，道：“话虽如此，终究还是要看你的选择。我在这边还有些朋友，可以想办法送你回家。又或者，你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我，我走一趟青城府，千里割人头！”
聂小倩便错愕的看着苏潜，然后又看了看那位只有一面之缘的远房表哥徐经方。
最后，终于开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