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月光从树屋一侧的窗口透射进屋内的床边,为稍显暗淡的屋内增添了一份柔和的银光。
将三个木盘叠放在一起后,莎拉曼拿过木杖对着临时撑起的餐桌扫过。
随着植物间窸窸窣窣的声音淡去,餐桌上只剩下了一盏藤曼编织而成的荧灯。
微光映在精灵与莎拉曼的脸上,营造出一种平静温馨的气氛。
看着因疲惫而单臂撑着脑袋靠在桌上的少女,莎拉曼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
头顶上再次传来的触感让伊斯黛尔不解抬眼看向莎拉曼问道。
“莎拉曼为什么 如此执着于我的头顶呢?没记错的话,你每天都会频繁的揉上几下。”
精灵的提问让莎拉曼扑哧一笑,她眼神暧昧的看着少女回答道:“难道小伊希望我揉其他的地方吗?”
莎拉曼的视线在精灵的耳朵与尚在发育的胸前来回交替着,这让伊斯黛尔感到一阵莫名的恶寒。
她脸上出现了一丝红晕,随后放下撑着脑侧的右手,将双手交于桌面,随后趴了下来。
一阵沉默过后,瓮声瓮气的声音从少女的方向再次传来。
“你还记得上午答应的事情吗?”
“是给小伊讲一个睡前故事吗?”
一听莎拉曼没有再次选择回避,伊斯黛尔顿时将脑袋从臂腕中抬起。
突然打起精神的少女也牵动了莎拉曼愉悦的心情。
她笑着拍了拍少女的头顶,起身来到柜橱旁,从抽屉中拿起了一本陈旧而厚重的褐皮书本。
回到餐桌前,她静静看着褐色的封皮,眼中透着向往与怀念。
轻轻翻开书本的第一页,莎拉曼清了清嗓子,语气轻柔的开始向少女陈述起书中的内容。
“这是一名人类少女和一位精灵大姐姐的冒险故事。”
【在不远的过去,那个曾纷乱不止的精灵纪元末期。
一位有着稀有发色的少女坐在一辆通往人类帝国的奴隶马车上。
她那一头如墨的黑发与黑瞳,让她在周围的其他奴隶中显得格格不入。
有人说,那是象征着黑暗的不详特征,应该烧死在绞刑架上。
但埃索隆城邦那位心地善良的城主并不这么认为。
他命自己的扈从跟随马车一同前往矗立于西北方向的瑞尔加兰王国帝都,想要买下这位可怜的异发少女,作为家仆。】
看着莎拉曼有些偏灰的黑发,伊斯黛尔提出了疑问。
“是像莎拉曼这样的黑发吗?”
莎拉曼将目光从书本上移到少女的脸上,笑眯眯的对她说道:“不是哦,比我如今的发色还要更加深邃呢。”
在少女点头表示明白后,莎拉曼将手中的书本翻去了数页。
“故事的转折出现在即将到达瑞尔加兰帝都的途中。”
【在长达数日的行进中,奴隶商队也在即将到达帝都的路线上放松了下来。
他们借着夜色配着肉干,喝起了私带的酒饮,那晚的月亮格外的明亮。
就在他们放松之际,一位身穿黑甲的骑士出现在了他们的前方,拦在了道路中央。
他以优雅利落的超凡剑术,折服了奴隶商人与他们的雇佣兵,并劫下了他们身上所带不多的钱财。
之后,他以那柄简谱却不失精美的长剑划开了囚禁奴隶的牢笼。
他将得到的钱财分给了从牢笼中走出来的各族奴隶们。
其中一位黑发的人类少女在骑士接近的时候,注意到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奇异花香。
也许是那份令她安心的香气使然,少女便一直跟在想要离去的骑士身后,随他走入了充满危险的丛林当中。】
故事讲到这里,莎拉曼抬眼看向正因故事入神的精灵,细声对她说道:“是跟小伊身上相似的味道哦~”
莎拉曼的话让伊斯黛尔顿时抬起右臂,低下头仔细嗅了嗅,在没有闻到任何气味后,她眼中略带疑惑的问道。
“是空气的味道?”
对此,莎拉曼只是看着她笑了笑,随后抬手将书本翻过几页。
【经过两天两夜的徒步跋涉,黑发少女奇迹般的没有跟丢,但长时间的步行,已经让她精疲力尽。
终于,在一条清澈的溪流边,少女倒在了那里。
当她再次醒来时,便见到了一生都无法忘却的画面。
金色的波浪卷发,清澈的碧绿瞳眸,和一双区别于人类的尖细长耳,在柔和的晨光下散发出淡淡的光辉。
她一只幽森精灵,象征着自然与守护的百花使者。
虽然在人类口中,她们是黑暗的信徒,但来自洛卡特边境的少女却知道,她是百花女神的眷属,神的第一批孩子。
在这个精灵早已灭绝的时代,黑发少女为见到了传说中的精灵而感到极为高兴。
而这只精灵也愿意带着这位执着的少女继续行使她心中的目标。
虽然二人语言不通,时常出现一些有趣而奇怪的误会,但善良温和的精灵骑士却从不在意。
她们一同走过了许多地方。
由矮人建立的泽伦丹王国,虽然工业气息非常浓郁,但居民们却热情好客。
由梦魔建立的洛卡特联邦,文化与种族极为杂乱,却又有着稳定的秩序。
由大量历史与传说构筑的凛冬之森,危险而诡秘。
还有人类与他们的教会共同执掌的信仰之都,瑞尔加兰帝国。
这一走,就是许多年。
少女也渐渐从一位迷茫不安的孩子,成长为了一个亭亭玉立的漂亮女孩。
随着她们一一走过这些美景遍布的地方,少女逐渐学会了精灵的语言。
在精灵骑士的悉心教导下,她成为了一名手持法杖,身着法袍的大魔法师。
有一天,精灵大姐姐对长大后的黑发女孩说。
“我们一同走了这么遥远的路途,你还是没有找到想要安定下来的去处吗?”
女孩回答道:“找到了呀,我每天都在那个地方哦~”
对于女孩的回答,精灵姐姐只感受到了无奈,但她也并不讨厌有女孩陪伴的日子。
自那以后,女孩跟着精灵围绕着瑞尔加兰帝国布下了一个又一个魔法阵列。
女孩虽然不明白她在做什么,但她认为,只要跟精灵大姐姐在一起,无论做什么都是很快乐的事情。
后来,大陆上出现了一些极大的变故,信仰之都也因板块移动,分裂出了一大片土地。
住在那里的人们,以埃索隆联邦为首,建立了新的城邦,埃索隆帝国。
世界也自此进入了崭新的阶段。】
“在那以后啊,女孩便与精灵一起隐居在了一片森林之中,安静祥和的在那里生活了下去。”
莎拉曼合上了手中的褐皮书,看向盯着桌面陷入沉思的少女,微笑道:“小伊困了吗?”
“没有。”
伊斯黛尔在出神中下意识的回道。
她在思考莎拉曼的故事中有多少成分是可以依据现实延申思考的。
而且在她陈述的过程中,存在一些断点与并不流畅的衔接。
这让她察觉到了一个重要的信息,那就是人类一方对黑发少女与精灵的态度似乎并不友好。
还有那些让人值得深思的魔法阵,会与大陆的变动有什么联系呢?
正在她入神的思考着故事中可考据的内容时,突然感觉到自己被横抱了起来。
她抬眼便见到了莎拉曼那双微微亮起金瞳,随后一阵倦意席卷了她的意识。
伊斯黛尔因努力保持清醒而皱起了眉头。
但随着女魔法师将手附在她的双眼上后,她还是无法抵抗住这股莫名浮起的困意。
在她的意识开始涣散时,伊斯黛尔拉过了一根在她意识中尤为突出的规则银线,随后沉沉的睡去。
将怀中的少女小心的平放在了木床上后,莎拉曼静静的看着她的睡颜,不由的勾起了嘴角,低头轻轻在精灵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
她起身来到柜橱前的桌旁,从抽屉里取出了一张皮纸与那根断裂的银箭。
看着手中散发着寒光的箭头,莎拉曼默默在心中挣扎了起来。
她已经很难在压制那股来自未知地域的意志了。
按照少女现在的成长速度,她不难想象,即便没有接触任何幽森精灵的遗物,她也会在时间的长流中觉醒来自血脉的传承。
那是自己希望看到的结果吗?
她将目光转向柜橱上摆放的那一瓶溯生果,眼中的金瞳止不住的微微颤抖着。
将瓶子从柜橱上取下时,莎拉曼手中的皮纸也被她捏的有些发皱。
她闭上了眼睛,脑中不断闪过曾经那些与‘她’在一起的回忆,那一声声对她的呼唤,仿佛仍在耳边回荡。
她拿着三样材料,来到了沉睡中的少女身旁,随后将材料放在一旁,开始褪去少女身上的衣物。
如玉般的莹白肌肤渐渐在月光的笼罩下完全呈现了出来。
莎拉曼颤抖着拿起银箭,在少女的右手手腕上划过一道血痕,清新的花香顿时开始弥漫在树屋中。
她将少女开始流血的右手抬起,摆放到了她的胸前。
深深吸了一口气后,莎拉曼努力稳住了颤抖的右手。
用银箭沾上了她的血液,开始照着皮纸上古老而繁杂的法环,在她小腹上描绘起来。
随着一阵金色的光芒从少女小腹处亮起,一个由七芒星组成的小巧法阵开始在她腹部转动。
随着法阵的运动,那阵型的中央逐渐出现了一个月勾样式的图案。
从那个月勾样式的图案中,莎拉曼感受到了一股古老而难以理解的规则开始从法阵中涌出,那种感觉即便是她,也止不住的为之颤抖。
这时,她的意识中突然侵入了一个庞大且无边无际的血红沙漠,那些插在地面上的残垣断壁昭告着,这里绝不是活人所待的地方。
一个散发着黝黑光芒的球体渐渐从天空中降到莎拉曼前方。
随着闪烁的黑球不断扩大,它逐渐侵染了整片沙漠,将整个世界染的漆黑无光。
接着,一阵令莎拉曼感到意识快要被撕碎的飘渺声音从无边的黑暗周围传来。
吾乃…寂恸女神—涅娜…
……
应汝执念接召而来,赐汝应许之物…
……
望汝切莫迷失本心所念…
……
若有他想,吾将予汝魂灵散灭的撕心之罚……
待声音落下后,莎拉曼意识中的侵略者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此时,精灵腹上的图案渐渐成型,它们开始缓缓下沉,最终在她的小腹上留下了一个银色的精致法阵。
捂着刺痛发胀的额头,莎拉曼的脸庞渐渐滑下一滴滴因痛苦而流出的汗水。
她从未想到这个世上居然还存在未知神灵的注视,本以为依照箭矢上残留的规则之力可以反推出那位赐福者。
却不想那神秘规则是连接着‘伊拉维艾恩’的外来法则,如此一来,她是否可以通过这种规则驱散脑中所盘踞的神秘意志呢?
这时,令她万般提防的扭曲意志再次侵入了她的脑海中。
动手吧…
……
这是最后一步…
……
你可没有机会去等待下一纪元的满月之夜……
……
这是我们共同的夙愿,不是吗?
……
莎拉曼紧紧咬着牙齿,面部狰狞的抵抗着这股一直折磨着她的低语。
“不…她是……伊斯黛尔,是我最重要的……”
……
住嘴!她只是一个容器,你知道该怎么做……
……
“容器…”
……
“莎拉曼。”
少女纤细而清冷的声音传入莎拉曼的耳中。
她瞬间抬起头,掩下了眼中的混乱,看向已经从床上坐起来的精灵。
揉了揉依然有些困倦的脑袋,伊斯黛尔看向自己的小腹,见到了让她感到些许暖意的繁杂法阵。
右手手腕上传来的刺痛提醒着伊斯黛尔,她刚刚在沉睡之际被割伤了皮肤。
她没有再去看莎拉曼的眼睛,而是默默的穿好衣服,随后背对着莎拉曼重新躺下。
看着少女纤细的背影,莎拉曼重新将材料收了起来,然后静静盯着她的耳尖。
在长时间的沉默过后,莎拉曼起身回到了柜橱前,拿出那本厚厚的日记与鹅毛笔走到了桌前,借着灯光将它翻开。
纸笔间沙沙的摩擦声,在昏暗的树屋内开始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