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快,所有人都动起来!”
士官长骂骂咧咧的挥舞着手中灯管一般粗的驼兽皮皮鞭再次催促自己手下士兵赶快列队,他刚接受到鲍里斯伯爵亲自下达的指令——带领自己手下八十名乌萨斯士兵前去镇压入侵富人区的暴徒,如有抵抗,格杀勿论。
一阵仓促的脚步声后八十名身材魁梧高大的乌萨斯军警按照长期训练的队列集合完毕,他们裸露在外的皮肤不多,只有鼻梁和眼窝的一片区域露在外面,面部带着防止呼入源石颗粒的呼吸过滤器,平日里手中的警棍也都换成了明晃晃的利刃,铳和弩都已经上满,随时可以出发。
“受鲍里斯伯爵命令,切尔诺伯格城防军第三营第二连一排二排八十名军警前去营救被暴徒劫持的平民,全体都有,向左转!”
“跑步走——,上装甲车。”
“如无法沟通,按指令,当场格杀!”
八辆装甲车配备着重型铳横行无阻的在已经被封断的大路上,车中无人言语,士兵们手里都拿着陪伴自己许久的武器,眼神中没有光,只有满溢的肃杀和凛冽。
但有一人例外,一个年轻人,一个坐在靠门位置的年轻战士,他的口袋里拿有一个小型信号发射器,只能用一次,只能发送一条信息,但是现在终于到了它起到作用的时候了。
“埃里曼,怎么了?”他的队长瞥见了他的小动作。
“没事,队长,”埃里曼摇摇头,按下按钮的手重新拿住自己的铳,“我只是在想……我们这么做对不对?”
“……”队长摘下自己的无线电,把它拿在自己手里。
“有什么不对的,”队长平静的眼睛看着因恐惧而畏畏缩缩的发抖的埃里曼,“我们只是在履行自己的职责罢了。”
“可是,可是……他们大多只是……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如果他们的声音能被听进去的话……或许……”
“思考不是士兵应该做的,士兵的天职是服从!”队长的语气变得严厉起来,“马上就要去镇压暴乱,队伍里绝不能有异样的想法!”
“是,队长。”
埃里曼的内心突然平静下来,他内心颤抖的恐惧突然消失无影,那些吐出蛛丝不断吸食自己力量的恐惧被一种宁静所取代,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他的心灵在这一瞬间变得通透起来,他想到了自己儿时村边的那片湖泊,碧蓝色的,半透明,清晰的倒映天上的蓝天白云黄日,天空的湛蓝给它染上颜色,浅湖湖底的鹅卵石颗颗明见,那水底的绿水草,游来游去的不知名小鱼,就好像玻璃里的标本,他的心神现在就是这般清透。
他想起了母亲的来信,自己的两个弟弟因为饥饿夭折了,自己早早嫁到隔壁村的姐姐又被家里的酒鬼丈夫家暴,身上又多了几道淤青。父亲早年在矿里工作留下的伤病在这个冬天又严重了几分,两条腿现在已经没法下地干活了,每一口呼吸肺都会很痛。幸好自己已经离家工作,虽然薪水微薄,虽然在寄给家中后自己常常衣食不足,只能去靠罚款和没收来度日,但他并不后悔。
他想到了自己的家里的田地,荒凉贫瘠的土地种不了太多作物,唯一能吃的只有地蛋子和牲口才吃的燕麦,甜菜要拿去交税和换钱,牛奶也要先交给男爵上供,粮食交完税完全不够吃,每天都要去摘野菜、捡浆果、采蘑菇,家里一年到头只有各种谷物、豆子、不知从哪里薅来的野菜打成的糊糊,但他无比想念家里糊糊的味道,还有那些埋在土里生长的不为人所知的土豆。
他知道,这一次的游行并不想前几次那样,但他没有选择像其他同事一样放弃游行加入镇压,他的身正手持铳械,他的心正与冲击防线的斗士们同在,他按下了发送讯息的按钮,他知道,这个决定一旦做出就再也无法回头,但他并不后悔,他想到了自己面黄肌瘦的弟弟,想到了因为感染矿石病而被打死的叔叔,想到了父亲常年咳嗽的肺和病腿,他知道,自己没有做错。
“八小时,八小时,八小时!”
“我们要面包!我们要衣服!我们要自由!”
“停止缴纳苛捐杂税!”
“取消感染者歧视法规!”
“把农作物价格回归原来价格!”
游行示威的人群第三次冲垮了警察们组成的防线,他们手中举着横幅和牌子,口中高喊口号,本就声嘶力竭的咆哮在喇叭的方法下传播的更加悠远。
来自哥伦比亚和炎国等国家的记者们手中单反相机的闪光灯不断,他们不断调整姿势和位置只求拍下最能够上头条的照片。
一些记者甚至被示威人群围住,挨个的用笔记录下游行者哭诉的悲惨事实,他们知道,这些记下来的信息能连续三期刊登在报纸上,他们这趟绝对赚大发了。
整合运动的标志在人群里格外显眼,整合运动的参与者全部身着白衣,带白面具,手臂上绑有带着整合运动标志的红袖章,他们的人群数量最多,在冲破警察防线和击退投掷催泪瓦斯、释放高压水泡、射击橡皮子弹的斗争中他们堪当主力,不少原本心生退意的人见到他们这么勇敢也都热血上涌,重新加入到游行中去。
谢苗是一名农民,他家头有一百亩黑土地,这些土地都是他和他父亲还有自己两个儿子一起人力在一周里里披星戴月开垦出来的。
先前皇帝曾下敕令宣布任何开垦荒地的人都可以享受减免赋税,连续耕种四年以上更是可以直接获得土地所有权。他和他家里的壮劳力一合计,决定一起开垦出一大片耕地来供自家使用,只要熬过四年,那这些肥沃的黑土地就都归自家了。
可是事与愿违,是没有税了,但又有捐了,水捐,矿捐,人头捐等等诸如此类,这么一搞,家里的经济压力反而比不开荒还要大。
除此之外因为进口了维多利亚和炎国的大量廉价粮,乌萨斯本土的农产品价格受到严重冲击,本来能卖到一龙门币的大麦现在只能卖到原来的一半不到,不少家种经济作物的农民血本无收,甚至有些被高利贷逼得卖儿鬻女,家破人亡。
还有禁酒,谢苗本来想着既然只买粮食卖不出去,价格也低,那为什么不送到小酒坊或磨坊里酿酒呢?这样子不但不亏反而还有的赚,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刚把家里几百斤的大麦送去,第二天酒坊和磨坊就因为新出的禁酒令查封,自己家的大麦不但被没收,反而为了缴纳罚款不得不将辛辛苦苦开垦出的三十亩地低价卖给男爵,这才把自己两个儿子给赎出来。
现在谢苗的父亲因为一系列打击病倒了,家里的粮食也所剩无几,未来五年内的日子必然会很不好过,谢苗唯一的出路只有参与这场游行,迫使伯爵让步,这不仅是他们一家,还有附近大大小小所有的农民们所有的愿景,他们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境地了。
“哇,好多游行者啊!”
煌看着成千上万的游行者组成的人海不由得发声惊呼。
“这还仅仅只是这片街区一处,”scout拿着自己的铳说,“切尔诺伯格里现在同等规模的游行至少还有五处,比这里规模更大的也有。”
“现在的情况正适合我们营救博士,”ACE粗壮的手臂拎着自己的盾和锤,“阿米娅,PRTS的计算情况如何?”
“PRTS正在重新计算,”阿米娅看着手里的移动终端屏幕,“预计计划成功几率会达到百分之十五点七,比原来多出近十个百分点,只要情况不再发生什么太大变化保持现有烈度。”
“好,那就让我们去浑水摸鱼吧,”ACE舞了舞自己的战锤,“只要不被游行队伍和军警的对峙波及到。”
“不好了不好了!”一名身穿罗德岛制服的干员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过来,“乌……乌萨斯,乌萨斯军警——”
“怎么了,Guard,先缓过气来,慢慢说,”scout说,“乌萨斯军警怎么了?”
“乌萨斯军警开始对游行人群使用武力了!”Guard赶快把这个重要的消息告知众人,“第三大街的一个军警在和游行者的对峙中被抢了武器,那名军警开火了!”
“现在第三大街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很快就要波及到这边了!”
“怎么办,阿米娅,”煌看着愈发骚动的人群,“接下来该怎么做?”
“我们……”
“BOWM!”
突然一声巨响传来,巨大的火光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声响强行把所有人都镇压下来,所有人都痛苦的捂着耳朵不敢去看声源地。
刺眼的强白光与升腾的蘑菇云从一处工厂升起,所有人都惊恐的朝着反方向逃离现场,虽然不清楚为什么会发生爆炸,但是那处工厂的位置在场众人大都清楚,那是处源石精炼厂,大量源石粉尘很快就会蔓延开来,其危害不会小于天灾和洗地脏弹造成的污染。
“罗德岛,兵分三路,疏导人群,帮助处理燃烧着的工厂,营救博士,出发!”阿米娅当机立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