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摇椅上一位札拉克老人膝上横放一根两头镶金的龙头紫檀木手杖,“吱嘎吱嘎”的摇椅不住的前后轻摇,椅边小案摆有一盘甜食和一壶热茶,店内的玻璃保温柜中散发着温暖温馨的光和热,白色的塑料托盘上摆着红色和黄色为主色调的甜食糕点,一眼看上去就让人食指大动。
“老爷子好久不见了。”莫斯提马率先对着札拉克老人打招呼,“您的身子骨看上去还很健康。”
“哈哈,”札拉克老人笑了两声,身下摇椅依旧在不停的“吱嘎吱嘎”,“老东西我身子骨还硬朗,你这是又从哪里送信回来了?”
“乌萨斯那边最近的积雪越来越厚了,估计不久就会有大雪崩。”
莫斯提马从口袋里掏出几枚硬币扔到门口柜台的一只大塑料瓶里,然后伸手从保温柜里拿出一块芝士蛋糕品尝起来。
“等我攒够钱了一定也要自己开一家甜品店,也要和这里一样的装修。”
老札拉克又看向一边的陈和雷帝亚,他轻轻点头后对陈说:“陈家娃娃,听说你家最近出了些事,已经处理完了吗?”
“雷帝亚帮我从保险公司那里要来了一大笔赔偿款,算是赚了一笔。”陈很是有礼貌的对老人回复。
“哦?”
老人看向陈和莫斯提马之间的雷帝亚,而和莫斯提马的随性、陈的恪守礼节不同,雷帝亚显得不卑不亢,他平静的平视看向老人就像是平辈人之间的对视。
“能看到你们这样的两个人同时出现在一起倒是一件难得的事,”老人**自己的“鼠眼”,抚摸着自己保养极佳的胡须,“尤其是还能以这么和谐的氛围一起同行。”
鼠王的话里似乎另有深意,瑞达勒对此心知肚明,莫斯提马有些略有所思但是没有消失自己脸上的笑容,也没有停下对蛋糕的品尝,而陈因为信息差只是把雷帝亚当成是自己舅舅安插在自己身边牵制的秘书,鼠王的话反而更让她确信了雷帝亚是魏彦吾那个老狐狸是从鼠王这里抢走的人才,目的就是来给自己添堵,好让自己走上他的老路。
“我们还是有很多能聊的事情的。”雷帝亚微笑着对鼠王说道,他一副屑人的样子让陈大为改观,她还以为雷帝亚只是对她这幅样子。
“年轻人啊,”鼠王似乎是感慨万千,他右手拿起自己手杖的头部,轻轻敲击着自己的左腿膝盖,“年轻人不是总会继承上一代人的恩怨啊,这倒是也好。”
“您说的是。”雷帝亚接了这个话茬,顺便极其平淡吐出来四个字。
鼠王也被雷帝亚给呛了一下,莫斯提马和陈看向雷帝亚的眼神就像是看傻子一样,难道这家伙不知道面前这位老者是谁?
“能看到你们两个人露出这样的表情也是难得。”雷帝亚学着鼠王的语气对身边的莫斯提马和陈如是说道。
“哈哈哈哈——,”鼠王大笑几声,拍拍自己的大腿从自己的摇椅上站起来。
瑞达勒这才真正的看清他,灰色的林,鼠王,林舸瑞是他的真名,林雨霞的父亲,一个稍微有些驼背的札拉克老人,一个穿着传统炎国服饰的白胡子老者,一个不漏锋芒的真正的灰色守望者。
他的手爪很是干瘦,但并不给人以病弱之感,他微微驼起来的背没有给人以矮小之感,反而给人以随时都蓄势待发的蓄力状态,就像是一座并不高耸的活火山,纵使它并不雪盖山巅,纵使它不陡峭崎岖,可是它依旧比那些已经死寂的死火山要更能有力量。
他的眼睛在他老鼠一样的头上显得并不大,狭长感更是为他增添了几分阴险狡诈的视感,尤其是当他的眼睛微微眯起来的时候更能让人觉得他是个人如其貌的阴险毒辣者。
多亏了他的那把白胡子给他增添了几分祥和的和蔼,不然的话他就不会像是现在这样的隐居市井的智者形象,反倒是坐实了他下水道里老鼠的形象。
“有意思的年轻人,每年龙门都会涌现一批让我感到有趣的年轻人,但是大浪淘沙之下没有几粒金子能够留下,”鼠王拄着拐杖走到雷帝亚面前眯起眼细细打量着他,“你有这个天赋和能力。”
鼠王拍拍手,“好了,我要和这个小伙子聊聊天,你们先去忙自己的事情吧。”
陈略带担忧的看了雷帝亚一眼,然后有礼貌的跟鼠王道别。
莫斯提马吃完手上的小蛋糕后从一边柜台上抽出一张抽纸擦擦手,又掏出来几枚硬币扔进存钱瓶里,然后拿走一块糕点。
“可惜上次你给我的票我还没来得及看,要不下次你给我表演一手?”
还没等雷帝亚回复,莫斯提马就已经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清脆的门铃声回荡在小小的甜点店内,剩下一老一少两人。
“好了,雷帝亚,“弄臣”,我的议长,现在我们能好好的聊一聊了吗?”
鼠王指了指一边的一把椅子示意雷帝亚坐下,雷帝亚也很给面子的以一个舒适的姿势坐下。
“老夫一生自认为见识过许多大风大浪,但是没想到在半退休的时候还能碰上你这个人才,只能说是我的见识还是少了些。”鼠王像是感慨似的说。
“前辈谬赞了。”
“不是谬赞,”鼠王拄着自己的手杖又回到了自己的摇椅上,“我还是第一次你这样胆大心细的年轻人,敲竹竿竟然都敲到我和魏彦吾头上来了。”
“还请前辈明示了。”雷帝亚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知道也不会说的滚刀肉态度,这种情况下真的是打死也不能认,更何况对方也打不过自己……呸,自己什么都没干,干嘛要去承认?
“好,”鼠王拍拍自己的膝盖,“我问你,你是不是加入了这一届的灰色议会?”
“对。”
“那你是不是在会议正式开始前用一根铅笔杀了一人?”
“对。”
“那你是不是借着我女儿的信任当上了议事长?”
“不,没有。”
“嗯?”
见鼠王眉头翘起眼睛睁大,雷帝亚徐徐道来:“说起来您可能不信,实际上我什么都没做,我能当上这个位置我自己也很诧异,我只是装成是一个疯子的样子,顺带着跟您的女儿打了个招呼,再用笔敲了敲桌子,结果我就当上了。”
雷帝亚摆开手一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的样子,鼠王看的嘴角抽搐,难不成这一切真的都只是因为机缘巧合?
鼠王仔细观察着雷帝亚面部上最细微的表情,他的呼吸频率,他胸膛里心脏的跳动声,咽喉处有没有因为吞咽口水而蠕动,以及有没有汗水,这些方面都没有。
鼠王在心里默默给这个刚来龙门就敢连抢六家银行的胆大包天之徒打上了自己的评分,胆大心细,善于算计人心,对于如何置购发展产业和洗白很有心得,熟悉政治上的交易和潜规则,以及最重要的……他运气很好。
“这么说来……你的运气很好喽?”
“我一向自认为我的运气不错,尤其是在来到龙门之后。”
这两句话之后两个人都安静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鼠王又重新闭上了眼,而瑞达勒也懒散的半瘫躺靠在椅子上。
过了一会儿,还是雷帝亚按耐不住自己,“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灰色议事长和近卫局局长秘书是同一个人的?”
“呵——,”鼠王半睁开一只眼淡淡的瞥向瑞达勒,“你们的两个身份从来没有在同一个地方同一个时刻出现过,何况你这个近卫局局长秘书的身份还是你灰色议事长引荐的。”
“但是依旧这没有决定性的证据。”
鼠王咧开嘴笑了笑,用略带戏谑的眼神看着瑞达勒,“你是怎么觉得我们什么时候需要决定性的证据了?”
雷帝亚怔了怔,随即也跟着笑了起来,“哈哈哈,这倒也是。”
雷帝亚用手撑住自己的右腮,换了一条腿继续翘腿,“是因为保护伞的原因吗?”
“保护伞的确是一个重要因素,但魏彦吾那家伙应该还不知道你就是灰色议事长,或者说他也受到了自家侄女的误导,以为你们两个是不同的人,所以他才会放心的让你去近距离接触自己选中的继承人。”
雷帝亚敏锐的捕捉到鼠王话中的些许小线索,“你和魏彦吾不完全是同一条心。”
“你难道就和我女儿和晖洁那孩子一条心了?别忘了你的两个身份都应该是辅佐她们两个孩子的。”鼠王略带不屑地说,没有否认雷帝亚的话。
“我还以为你和魏彦吾魏总督一明一暗,齐心协力联手铸就了龙门今日的繁华。”
“呵呵——,”鼠王摩挲着自己的手杖,用略带惆怅的语气叹然道,“光靠我和魏彦吾当然远远不够,我们只是从当年留下来的幸运儿罢了,没有魏彦吾还会有刘彦吾、王彦吾、钱彦吾,没有鼠王还会有猫王、狗王、鸟王,我们从来都不是不可或缺的。”
听着鼠王的话雷帝亚不禁想到了那个在死后被五马分尸的商鞅,商鞅虽死,其法犹存,无论以后的秦王是生是死,无论秦王是老死还是病死亦或者是被刺客暗杀,不可撼动的秦法都会迅速地选择出下一任秦王来继续领导,眼前的鼠王和魏彦吾都是龙门秩序的奠定者,没有了他们龙门也会按照既定的程序和法律继续运作下去。
“在老人家说完话后一声不吭可不是什么礼貌的事。”
鼠王悠悠的话语打破了思考着的雷帝亚的思绪,把他拉回到现实里。
“没什么,只是心有所感罢了。”
“哦?”
雷帝亚战术后仰:“你们还真是老狐狸啊——。”
“谢谢夸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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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雷帝亚从甜点店出来,原本还是晴空万里的天气忽然转成了灰蒙蒙的的阴天,气温倒是没有下降,只是路上行人的逛街欲望明显的下滑了一层。
“你在里面和那个老鼠聊了什么?花了这么长时间。”
陈的声音从甜点店门口的座位上传来,雷帝亚背对着陈脸上一笑,转过身来看着坐在白色塑料椅上的陈,她的脸上透出几分不耐,两把座椅之间的桌子上摆着两倍奶茶。
雷帝亚还未搭话,鼠王的声音就从未关合的甜点店里传了出来:“晖洁啊,能不能不要当着我这个老人家的面前这么喊,老东西我还没聋呢。”
雷帝亚闻言忍住没有笑出声来,皮笑肉不笑的看着陈脸上的表情变得僵硬,然后陈在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后转身向店内微微鞠躬,行抱拳礼说:“打搅了前辈,若是雷帝亚这混蛋哪里冒犯了您还请多多担待。”
“无妨,我和雷帝亚小友聊的还是很尽兴的,倒是你可是要和他以后好好磨合啊。”
“晚辈知晓。”
“去吧,老骨头我也得去午睡了,就不打搅你们两个小年轻了。”
“哎呀……年轻就是好啊……”
门自己合住,留下站在门口的两人。
陈转过身来看着雷帝亚,有些疑惑的问道:“所以说老林到底和你聊了些什么?”
“没什么,”瑞达勒拿起一杯还没有被动的奶茶插上吸管吸起来,这个世界可好没有减少塑料制品的环保倡议,用的还是塑料吸管。
“就是聊了聊引荐我的弄臣议事长,还有关于龙门未来的畅想。”
“就这些,那你有什么发现吗?”
“你的奶茶很好喝?”
“少在这里不正经,”陈踢了脚雷帝亚的鞋底,杏眼微圆看着他问,“我是问的实际的。”
“呃嗯……鼠王和魏总督或许不全是同一条心。”
“何以见得?”
“他们两个之间的情报并没有共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