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悬在你的心口上方十公分处,语言流入你的血液,子弹滑入你的弹仓。”
1096年年末,1097年年初
拉特兰城
……
“我们在天上的父,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
愿你的国降临,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
我们日用的饮食,今日赐给我们。
免我们的债,如同我们免了人的债。
不叫我们遇见试探,救我们脱离凶恶,
因为国度,权柄,荣耀,全是你的,直到永远,阿们。”
……
“你全知全能,你无处不在;
你照耀初生赤子,也照耀垂暮之人;
你在清晨迎受信徒的朝拜,迷雾必不能将你遮挡;
你在午夜谛听众生的祷告,黑暗也无损你的荣光,我众在你庇佑之下行走,必得到你肃穆的指引;
我众在你笼罩之下战斗,必领受你神圣的祝福;
我众受你德惠,与正直良善者为伍;
我众为你统领,将奉你为徽记与旗帜;
我众蒙你恩典,必永得你宽恕原宥;
我众因你而持有光辉与胜利,必为你增添荣誉;
我众因你而享有和平与幸福,必献上最虔诚的祈祷;
每有苦难、灾祸、乱离、病痛 ,我众呼唤你名即得解救;
你永照耀每一个人,你永照耀每一座城池。”
……
“主啊!求你使我成为你和平的工具,
在有仇恨的地方,播种爱;
在有伤害的地方,播种宽恕;
在有猜疑的地方,播种信任;
在没有希望的地方,播种希望;
在充满黑暗的地方,播种光明;
在有悲伤的地方,播种喜乐。
主啊!祈求你成全我的愿望:
让我不求安慰,但去安慰;
不求理解,但去理解;
不求被爱,但去深爱。
因为给予,我们才能领受;
宽恕别人,我们就会被宽恕;
这样的死去,才是我们的永生。”
……
拉特兰城又在举行每年年末的教宗祭典,大型弥撒时全拉特兰的信仰者都会一齐高声念诵经书中的经文,而此时全拉特兰平时最戒严、最神圣的大教堂也会开启容纳来自各地的信徒,教宗与所有在拉特兰城的枢机主教都会一齐盛装出现在现场带领信徒们一起向他们最为神圣的神祈祷。
广场和教堂中人山人海,万人空巷齐声颂咏神明的恩德,而就在一切都笼罩在狂热的信仰中时,一座小教堂却是门可罗雀。
“啧,一群傻子。”
一个光环和翅膀都与普通萨科塔人格格不入的,身着被打磨上油涂腊保养的极好的古旧拉特兰骑士盔甲的“萨科塔”正坐在教堂高高石门上,身边摆着两箱被戒律明令禁止的烈酒以及在此时根本不被允许食用的各种肉类食物。
他套着一身黑色异铁盔甲,两条腿无所事事的垂在半空中晃来晃去,前踢踢后踹踹,左摇摇右摆摆,嘴里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一张充满少年英气魅力的棱角分明的脸庞正因为嘴里满满当当的食物和酒而脸颊鼓胀的活像个仓鼠。
他使劲一咽,喉咙处出现一个明显的涌动波动,像一条蛇吞食远比自己要大的猎物一样把食物塞进肚子里。
“连自己信仰的神到底是什么都不知道就在这里瞎拜,不知道在神秘学中乱祈祷会有什么后果吗?”
说着,那张稚气未脱的脸上嘴角一侧上扬,满是不屑的又呶呶嘴,对着在自己身后监视自己的教宗铳骑们伸出自己抓着烤羽兽腿的穿有手甲的右手,“喂,你们在这里看了我一天了,马上太阳就要落山了,要不要来一点?”
没有人回应这个光环和翅膀都比莫斯提马更异类的“萨科塔”,是了,在拉特兰又有谁敢跟自己说话呢?
嗯……那个老教宗算一个,还有那个和本体有契约在的活了不知道多久的老女人……没了。
讨了个没趣,这个“萨科塔”狠狠咬掉了羽兽腿上的肉,不满的对一边的阴影说,“怎么才来?让这些死人来看着我有意思吗?”
“呵,没办法啊拉撒路大人,毕竟现在最合适的人手也只有这些比我这个老骨头还要老的前辈们了。”
如果此时还有别的活的正常的但凡对公证处和教廷有一点了解的人都会惊掉下巴,因为出现在这里的不是别人,正是现在正在大教堂里为教众们主导祭典的神明在人间的代言人和眷者——当今的“教宗”冕下!
这位比所有现存主教年岁都要高上一截的老人此刻丝毫没有教宗的形象和架子,他在被他称为“拉撒路大人”的满脸嫌弃里一屁股坐在干净的石门顶上,还穿着长袍的下半身就这么悬在半空里,露出体毛旺盛的一截小腿和光着的脚。
“切,你一坐过来这里就满是对于那个‘神’的信仰的恶臭味,噫~~”
话是这么说,可是当老教宗坐过来时,这个满脸嫌弃的“拉撒路大人”还是一脸不情愿的挪挪屁股给这个老人让出来了半个屁股的位置,顺便还不着痕迹的把自己身边的几瓶启瓶没喝的酒水往他身边推了推。
老教宗坐下后舒服的长呼一口气,十分惬意习惯的随手就把拉撒路想藏起来自己单独喝的炎国黄酒不知怎么弄到了他的手里,在拉撒路惊愕、炸毛、急得要跳脚时把一个小桶拿出来放到他的腿上。
见到这个小桶拉撒路乐的不再计较自己珍爱的炎国黄酒,反而是兴趣盎然就要拿刀子把这个酒桶给弄开。
“你这个老东西竟然舍得把献给那个‘神’的好酒拿出来分享,啧啧啧,怎么转性了?”
说着就抱起小酒桶狠狠往自己嘴里灌了一口,畅怀大饮后对着已经逐渐昏沉的天空张大嘴尝尝“哈啊——”了一口气。
“拉特兰的千年蜂蜜酒果然是美味啊,”说着还咂咂嘴回味着唇齿间的香气,“这桶酒开始酿造的时候梦魇的可汗正在征服大地,现在却在1096年年末的祭典外让我这个人给喝了。”
说完又是咂咂嘴,想要再喝却发现里面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空了,仅剩的几滴酒液还在被不知道什么时候伸进来的还在四处跳转的吸管贪婪的斩尽杀绝。
“你这老登,怎么还偷喝我的酒!?”
拉撒路瞪圆了眼睛抓住教宗的衣领用尽摇着他的身体,丝毫没有顾及眼前这人看起来和普通的百岁老人没什么区别的身体。
可是教宗却是依旧在吸着长长拼接起来的吸管里残留的酒液,满脸惬意的任由拉撒路摇自己。
喝完吐出吸管打了个满意酒嗝,还长长的“啊”了一口气表达自己的满意。
“这酒分明是属于神的,怎么会是属于你的呢?”
说着,教宗又抓起来一根卤狗腿撕咬了一口,点评说:“今年的卤狗腿没有去年的味道香了。”
“胡说,在我手里就是我的了!”
“这上面还有写着献给神的字样呢。”
“好啊,你们竟然敢在我的酒桶上写献给你们神的话,而且你还给喝了!”
接着两个人又根据着宗教经文的内容可是辩论,看起来一老一少的两人更像是一对忘年交。
为什么这么说,因为这两个人已经开始互相当对方的爸爸了。
闹完,两个人看着天边已经落下了一半的夕阳,很快就要到日落后,所有的拉特兰信徒们都即将开始享受一年一次的祭典大餐,只是今年的这一次大餐有一个人注定是参加不了了。
看着远处广场上整齐拜服在地上亲吻大地的信徒们,拉撒路沉默的看着远处教堂里那高大神圣的洁白神像。
“你就要走了,对吗?”
教宗开口说,但不等拉撒路回答,教宗又继续开口说道。
“以后的祭典还能来吗?”
“……呼——,不知道啊!”
拉撒路狠狠一拍大腿,疼的一边教宗脸上肌肉的抽搐了。
“我已经比其他的分身要幸运许多了,老头儿,”拉撒路双手撑住自己的下巴,胳膊肘顶在大腿的盔甲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教宗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个从七年前就开始不断衰败的孩子。
“我能感受到他们一个接一个的陨落寂灭,也能感受到他们中的有些人正在不断寻找自救的方法,可是没有根的树木即使在高大也只会死亡。”
“我可以把你的心智留在那些前人的身体里。”
“还是不了,老头,”拉撒路笑着拍拍老教宗的肩膀,用无所谓的笑容和酒水掩盖自己的不舍,“我们都是本体分出来的化身,无论怎么逃避都是注定要消亡的,与其于这样倒不如试着放手一搏。”
“你觉得你们成功的几率有多大?”
教宗双手握在一起,慈祥的脸庞变得宁静下来,天地间此刻最大的光就是那一根根点燃点蜡烛的烛光,这光此刻已经盖过了即将完全落下的太阳。
“不,我没有去想,我只知道我已经撑不了多久了,我的诞生本就比其他的分身都要晚,能撑到现在还是完全靠着从你们神的身上分下来的一些信仰,我走了后这座‘天启四骑士’的教堂可就没人喽——。”
说着拉撒路还拍了拍屁股下的教堂,铁甲拍在石头雕砌的教堂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放心好了,这座教堂会一直给你,给你们留着,你还会是这座教堂的枢机主教。”
教宗叹了一口气,太阳离完全落下远处的山脉又近了些。
“希望吧,”拉撒路看着这座自己待了七年的城市,这七年里他把这里的大街小巷都掌握的了如指掌,他还在这里传播来“天启四骑士”的威名,他……有些舍不得这里了。
“你知道吗,‘门先生’之前来找过我。”
“你们分身中的那位‘旅行家’?”
“对,就是那个喜欢到处乱窜乱开门的家伙,那家伙诞生的世间比我要早几年,可是他也快要撑不住了,我们和本体都在保护的‘乐土’快要坚持不住了。”
“所以你们打算放手一搏,趁着还有些力量时让本体重新恢复支撑梦想的能力。”
“对,再过几分钟等太阳完全落山我就要化为飞灰彻底湮灭了,到时候我会把我的力量都融进一个项链里,你让莫斯提马把它送到‘天启’手里去助他一臂之力。”
“你的记忆会留给本体吗?”
教宗平静地问道,好像两人在讨论哪家的甜点最好吃一样。
“会得,别忘了,我们都是他的一个人格亚型,无论怎么分我们都是他的一个面和分支,只是在这期间里我们断掉思维网络联系后才有了各自的特点和性格,我们不会消亡,除非本体也彻底死去。”
拉撒路看着只剩下最后一点的太阳和余晖,他的时间不多了,字面意义上的真正意义的不多了。
“这七年承蒙你们这些老家伙照顾,我过得还算惬意,先谢谢你们了,这份情让本体去还吧,”拉撒路坏笑着又开了一个酒瓶,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
“孩子,你是否还在坚持着自己理想?”
“是的。”
太阳落了一分。
“你是否还在秉持着对于众生平等的爱?”
“是的。”
太阳又落了一分。
“你是否还是愿意为了公平与正义而献出终生,即使这条路注定会布满荆棘?”
“是的,我愿意。”
白昼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天使们光环和羽翼的光伴随着烛火荧光映亮了这座古老的城市。
“孩子……祝天启骑士一路顺风!”
教宗在轻吟两字后突然哽住,最后用大声的声音喊道。
“呵,祝解放神学成功,愿新时代早日来临。”
太阳落山了,拉撒路的身体开始化作飞灰飘散。
最后,拉撒路拍了拍教宗的肩头,他身上的四色光环和羽翼也开始崩碎瓦解,他温柔的笑着,正如八年前那人来到拉特兰城与神达成契约时一样。
“对了,到最后我也还是不习惯你们萨科塔的口味,太TM甜了。”
……
……
……
“爸……妈……我还是想要回家……”
……
……
拉撒路最后的声音也随风消散,原地只剩下那根吊坠,一颗黄铜的带有锈迹和坑洼的子弹被银链穿了起来。
远处,在大教堂里的教宗赤脚走出了教堂,在所有信徒的注视下颂咏出一段经文:
“我看见羔羊揭开七印中第一印的时候,就听见四活物中的一个活物,声音如雷,说:‘你来!’我就观看,见有一匹白马,骑在马上的拿着弓,并有冠冕赐给他。他便出来,胜了又要胜。
揭开第二印的时候,我听见第二个活物说:‘你来!’就另有一匹马出来,是红的。有权柄给了那骑马的,可以从地上夺去太平,使人彼此相杀,又有一把大刀赐给他。
揭开第三印的时候,我听见第三个活物说:‘你来!’我就观看,见有一匹黑马。骑在马上的手里拿着天平。我听见在四活物中似乎有声音说:‘一钱银子买一升麦子,一钱银子买三升大麦,油和酒不可糟蹋。’
揭开第四印的时候,我听见第四个活物说:‘你来!’我就观看,见有一匹惨绿色马。骑在马上的,名字叫做死,阴府也随着他,有权柄赐给他们,可以用刀剑、饥荒、瘟疫(“瘟疫”或作“死亡”)野兽,杀害地上四分之一的人。’”
没有人知道教宗为什么会突然念诵这段经文,但是出于对神的信从,所有的神职人员包括公证处的萨科塔们和信徒一并念诵:
“我看见羔羊揭开七印中第一印的时候,就听见四活物中的一个活物,声音如雷,说:‘你来!’我就观看,见有一匹白马,骑在马上的拿着弓,并有冠冕赐给他。他便出来,胜了又要胜。
揭开第二印的时候,我听见第二个活物说:‘你来!’就另有一匹马出来,是红的。有权柄给了那骑马的,可以从地上夺去太平,使人彼此相杀,又有一把大刀赐给他。
揭开第三印的时候,我听见第三个活物说:‘你来!’我就观看,见有一匹黑马。骑在马上的手里拿着天平。我听见在四活物中似乎有声音说:‘一钱银子买一升麦子,一钱银子买三升大麦,油和酒不可糟蹋。’
揭开第四印的时候,我听见第四个活物说:‘你来!’我就观看,见有一匹惨绿色马。骑在马上的,名字叫做死,阴府也随着他,有权柄赐给他们,可以用刀剑、饥荒、瘟疫(“瘟疫”或作“死亡”)野兽,杀害地上四分之一的人。’”
教宗看到,点点信仰的河流流进这枚子弹的吊坠中,这枚黄铜子弹的外表正在发光,就像是朵朵烛光,正在散发着自己的光与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