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水芹、白叶草、岙山果……书上呈列着我所不认识的植株。
“爷爷的笔记真的有那么好看吗?”
“嗯。”
“真搞不懂你。”
我名为基洛,是个居住在边境乡村的普通居民。
平时依靠爷爷留下的笔记去附近的山头采摘药物,若是上面没有记载的我会小心翼翼的将其摘下并带回家中观察。然后在新的一页,去勉强写上我不修边幅的潦草字迹。
然后……我还想成为勇者。
“年过二十的人在发什么梦呢?多帮帮村子里的孩子们做些鞋子都是好的。”
经常被这么说。
“我说啊!姐。我想出去。”
“做梦!”黑头发的女人比我年长一岁,我管她叫姐,她管我叫弟。事实上我们并没有血脉流通,只是这个村子里的孩子们都不知道自己真正的家人是谁,胡乱认的而已。
“你就是天天看那些书看傻了!有时间多帮帮姐干点活不好吗?整天就学那些男人做着拯救世界的梦!追名逐利——肤浅!”
我说我也是男人啊!一个已经二十岁的正常青年。可她却嗤之以鼻的说到。
“你算什么男人?”
于是我被赶出来了。
靠近凌晨的空气格外爽人,我踏在木板桥上刻意的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这不是为了调皮捣蛋,只是觉得应该要这么做,如此做而已。
话就不说太多了,总之我到了孤儿院的大门前,盯着庄重而陈旧的大门心里就一阵仄悚,好似我正盯着基督教的大门,那份庄重感就会将我驱逐一般。
我绕过大门和侧柱,来到后面可以看见有点杂乱的木材堆和随意砍在木桩上的斧头。我毫不费力的将它举起,对着我的“老伙伴”一阵寒暄问暖。什么今天的知识太难懂啦!自己男人的身份居然被否定啦!什么什么的。一口气干脆全部都不吐不快!
挥动斧头的时候,空气被无情划过的声音留存在脑海。有点上头的刻意加快了速度和节奏,一下下一下下锋利的破空声在耳边响起。
伴随清晨的阳光,随着我的汗珠流淌而下。我的内心开阔了许多。
这样就行了。我看着眼前分批完成的木材。点点头,满意的离开了。
走到墓地,大大小小的石碑林立在这小有气派的小山丘上。这是大家的墓地,上面记载着许多人的名字和许多事。
总有一天,我也会在这里在按我要求刻下的石碑下长眠。
今天我带了三个手织的花圈,分别将它们挂在了三个不同大小但破旧程度一样的石碑上。上面没有记载话语也没有记载年龄。
因为唯一记得他们名字与年龄的只有我,而我……又未曾去记过这本认为遥远的事情。
一切都来源于我的愚蠢。
自以为是不会到来的日子才会提前到来。
在我丝毫没有准备的时候,永远的失去了她们。
她们是我最好的陪伴,纵使只有我记得,纵使只有我会为她们哭泣。
那也便足以。我会欢笑的送她们离去,然后去某个时间点里抱怨自己的愚蠢和自大。若是如此就能得到原谅,那便再好不过了……
终究只是自我慰藉。我是晓得的。
相逢的时间总是短暂的,我还没来得及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之中太阳就已经挂在了高空。
那灼热的家伙为什么那么勤奋啊!稍微有点羡慕。
总之,今天的任务是……
“『见血封喉』『林兰』『水毒芹』『奥道拉姆世果』『伊水株』这五种植株的观察和研究。”
“没问题吧!这几个都是有剧毒的植株,那里面有些哪怕只要嗅到就会立马死翘翘的,想救都救不回来。”
“没关系啦!毕竟我有那方面天赋嘛!”
久违的能看到姐姐哀愁的脸,那瘦长的脸颊哭丧起来属实让人难以忍受。不过这个问题确实没问题,因为我的天赋是——
“『敏感』……对吧!可这也不是解毒的东西,万一出问题了……”
“没关系没关系,这东西啊!可灵了。只要有什么细小的反应和动静都会立马汇报给我,就像我的使徒一样!”
“唉——为什么说的那么轻松的样子。好吧,但这个你带上。”
“这个是……”
从姐姐手中拿出的透明罐子里装着的是一株蓝色的花朵,花瓣上细细碎碎的覆盖着虫类一样的微小磷粉,靠近花芯的部分有点发白,但花蕾的部位却是些许的红色。看上去有点很奇妙的感觉,特别是在瓶子其中的模样更是让人难以割舍视线。
“这是你这次要采集的伊水株的样本,也是姊妹花。”
“姊妹花?明明也叫伊水株?”
“我不知道。自己看书,反正爷爷告诉我如果被毒性的植株感染了,咽一口这个到喉咙里不要咽下去十分钟,就没问题了。”
“这样——谢谢姐姐!”
“嘁,我可不管你。”说完,被我称作姐姐的人就推开木门,身上挂着沉重的柴火走了出去。
真好啊!姐姐的天赋『坚毅』在任何情况下都可以保持不崩溃的状况,理智的分析事物的可能性。
说真的我也好想要这个天赋啊!比『敏感』要——嘶!!——不不不,没有说你不好的意思……
那么,这次就带上书一起去采集样本回来。
家里的空间并不富裕,在四周墙壁囤放完必要的植株之后,就没有多余的位置放其他东西了。连床都是铺在地上,因为哪怕是上面的空间也垂挂着水仙草之类的植株。
在仅有的像样木桌前,我深吸一口气。然后对着这个熟悉又时刻充满陌生的屋子——告别!
……其实只是出门一趟。
我要去的地方是我的工作场所,那是在离村庄有一段距离的山上,那有沿着山头坠落的河流,也有被云层削平的平顶山头。
正因如此,这座“普通”的山上意外的存活着各种各样的植株,这也是我们一族世代沿袭的传承。
很显然我们早已经把那个山归为了自己的东西。也许就是这份自大和贪婪,上天把我们的族人一个个都收走了。就在这座山上,就是那些伫立在尸骨之上的花朵。
犹如想要夺回失去的一样**着我们族人的灵魂……姐姐是这样说的。
不过这个山头我已经轻车熟路了,不管是怎么走都不太可能迷路。毕竟我已经在这座山上生存了二十年~~中的十五年。
此刻有一滴露水滴落在我的鼻尖上,我轻撵一把,仔细揣摩了半分。
才得出这只是普通的清晨露水这个答案。
上山的路一直到半山腰结束,这所谓的“路”其实也只是我的先辈们靠着日积月累的努力一步步踩出来的结果。
总之背着箩筐是不太会随便穿梭在丛林之间的,那样容易被树杈什么的挂住箩筐,然后会变得非常难缠。我的曾祖父就是这样死的,据说在山上挂了整整一宿,到了其他人发现他的时候。他的尸体已经被冻的梆硬了。
所以说,人生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呢!机会只有一次,失去了就不会——啊痛!什么啊!
在思考的那个瞬间好像被蚊虫什么的叮咬了一块手背。仔细感觉后确实是有点瘙痒,放眼一瞅,好家伙!手背立马就红了一片。
啊——这该死的蚊虫,怎么这个地方也这么横行!看来得多注意四周了,毕竟再往上走那些植物和动物都不是好惹得。
记忆最新的就是那有隐形翅膀的蚂蚁,黑红黑红的外表和粹毒的外壳,一捻就死,一死就放毒。所以要是一个不小心把它当成普通的蚊虫打死,后果可受不了哦!
脚上绑着的草鞋有点扎脚底,好在早已经进化出一层厚茧来抵抗,现在早已经没了感觉——个鬼。那多出来的一小撮草根一直在两个脚趾之间徘徊,不仅扎的脚痒的疼痛,还不能随便去拔!不然一个不小心就把它拆散架了!
唉,没办法。谁让这是新鞋呢?只能多磨合磨合了。
雾,也渐渐的开始浓郁起来了。四周安静的只有草木挪移的声音,若不是我一个生物刻意打扰它们的安眠。这里肯定会更加安静的吧!
不,是我希望它们安静!要是在这里有其他挪移草木的声音才会更加可怕……
『敏感』虽然会预知很多东西,但鬼魂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果然还是不太可能吧!虽然并没有试过(毕竟也不可能真的有鬼魂,虽然听过不死族,但这应该是不同的东西)但也觉得不太可能有用。
一个人可以拥有很多个“天赋”,最多的人我记得是上个国王——十七个天赋。其中就有勇者资质的证明『圣剑』其作用是可以随意驾驭拥有圣剑属性的武器。不得不说,这东西在故事书里一旦出场,后面的的故事就不好看了。
因为太顺风顺水反而缺乏了冒险的意味,但同时也证明它确实很强大。所以现在的世道也默认拥有『圣剑』会是成为勇者的资质之一。
如今魔王也开始重整旗鼓准备攻打世界,在这种情况下勇者一定会出现吧!我真的,真心希望是我自己。
“啊,发现了『见血封喉』了……还有『林兰』!!这两个原来是长在同一个地方的啊!”
望着就在对岸的目标,我盯着底下松弛的泥土发愣。
这一定的泥沼吧!绝对是吧……这么明显的陷阱。
大自然可真天真啊!平常的猎物肯定已经被眼前的诱惑给吸引然后一脚踏入泥土而后死掉化成养分了吧!
哼哼哼——但是!我——基洛,不是当初的新手了!
(当初差点死在这里而哇哇大哭的时候,被父亲斥责不是一脚就可以出来的地步吗?给烙下了羞耻的阴影)
所以已经不会再中招了,先一步蓄力,然后——跳跃!
顺顺利利——一下子就跳过来了!……啊,泥土溅到裤脚上了,回家洗好麻烦……
但总之——任务完成+2
而后就是水毒芹、奥道拉姆世果,还有……伊水株了。
看来今天可以早点回去了,今天是给孩子们读绘本的时候。我可不想错过。毕竟答应过他们要读一篇给他们听!
那就定在今天好了,任务不是很多。要是有长在一起的情况也好做安排。
“那么伊水株的姊妹花到底是什么意思?”掏开已经泛黄的笔记本,将上面的绑绳一圈圈的解下,打开翻页到最后一页。
『伊水株,自授粉。花瓣呈水珠状,厚实并且有两个相互依靠的绿叶。花蕾有明显的发红症状,但气温一旦冷却下来就呈明显的灰色状。植物界、蝶形花科』
后面几页还是空白,说明祖辈的记载就到这。页数还是第五百二十一页,正好就是我的生日。话说今天好像就是我的生日,但算了。谁又在意呢?至少我那大大咧咧的姐姐不会,一定不会。
之后我又顺利的在树梢上找到了难得的奥道拉姆世果幼苗,在一番小心翼翼的采摘下总算没有出什么差错。
今天能快点回去的念头愈发强烈,我内心的鼓动也越发明显。我期待孩子们的笑容,虽说小小村庄,但我最喜欢这里。
他让我真切的感受到——这里,就是我的人生。
可灾难还是来了……
我在采摘水毒芹的时候意外滑落,一脚踏空在半空而跌落水潭。原先打算从延伸过来的树枝上垂吊下来采摘,但没想到天气的潮湿让衣物和树皮的摩擦大幅下滑,导致这个结果不是意外,而是我的愚蠢!
水毒芹的毒性会在它生长的水池中扩散,越靠近它毒性越大,所幸对人体来说只有大概的麻痹毒,但在水中麻痹可不是什么值得庆幸的事情。
凭借健壮体格的优势,我拼尽全力才从河塘中游回来,看着手中死拽着的“罪魁祸首”,我笑了。
“也不是那么难。”
在发表了这个言论后,我才真实体会到没有相对应的天赋,也一样可以很简单的完成对应的任务这一点。
可这一番折腾下来,人也饿了,体力也流尽了。
在这种状况下继续采集并不是正确的选择,于是我找到了一个有些许弯曲的树下,稍微恬睡了一会。
…………
我做了一个梦,是很常见的梦。
梦里什么也没有,只有雾蒙蒙的一片。我知道这是我的记忆,这是来源于我最熟悉的半山腰的风景。然后出现了一个女人,她扛着一肩的木材,摇摇晃晃的往远处走去,我想叫住她,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就这样,我醒了。
在久违的做了一个无意义的梦之后,我再见眼前的风景。大雾已经散去,阳光也重新照射了进来。但依然没有温度,身上只感觉到一阵寒冷。
我将垫在底下的衣物拿出,原先打湿的衣服也没有那么冰冷,反而有了一丝暖意。可这并不是什么长久之计,我需要赶紧找到最后一个植株然后下山,不然可能赶不到太阳落山前下去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我快马加鞭的在树林里收寻着目标,可在找了整整一个小时后依然没有任何踪影。不说花了,连叶子也没有找到。笔记上也没有记载它的生存环境,只是草草的提了几笔后就没写了。
原来父亲是这么随意的一个人吗?
在这么想到的时候,我回头望向身后的大树,于是我萌生一计。要是下面找不到的话,上面不就行了吗?
抱着这样的想法,我用手环上了树干,然后——一阵刺痛!
嗯?是扎到什么了吗?
因为并不是很疼所以并没有在意,就算是毒草什么的东西也没关系。因为从疼痛程度上可以判断其中毒性的大小,越是辛辣的越是致命,像这种疼痛一般不用理,也就和玫瑰的刺差不了多少。
可是我错了……
当我因为好奇回头观望时,那份瞬间的惊喜在内心爆炸开来!然后逐渐凝固,化为浆血,凝固在了一块。因为我眼前的就是那株——叶子相靠,花瓣呈现水滴状的……伊水株。
这是毒草毋庸置疑,我已经中剧毒也毋庸置疑。
在来不及多想的时候我一把将罐子里的草取出并且下咽至喉咙。就这样,我在一阵晕厥中才能勉强稳住意识。
可渐渐的,我发觉自己口腔里布满铁锈味。那些味道不断刺激着我的味蕾,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在内心扩张开来!
我拼命的呶动嘴巴,额头向上保持着正常的空气运输到体内。可还是不行,那种辛辣感不仅在口腔里,连眼睑处都开始发散开来。豆大的泪珠一滴滴的从脸庞上落下,直到这时我才发现——人生,真的很短。
我已经不记得当初是怎么从山上下来的了,也许是搀扶着树下来的,也有可能是连滚带爬的滚下来的。
但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唯一有印象的是我一直在维持咽喉处的药草,一直没能让它咽下去。
过了不知道多久之后,当乌云开始在我头顶聚集起来,开始下着淅沥的小雨时。我才勉强能睁开眼睛,嘴唇也一阵发白,一点点的唾沫都分泌不出来的感觉。
然后我爬了起来,我知道,这是我第二个天赋发挥了作用。
体会着自己勉强存活下来的躯体,我开始无法去面对四周的场景。因为我知道,我那个天赋可救人也亦可害人!
暴雨如期而至,我草草的将先前采摘的一束花朵装进瓶子里。虽然是一眼就可以辨认出是假货的程度,但如果上面覆盖了雨水的话多少还是能掩盖一会。
这样就够了,这样就够了……
毒素还留存在体内,可即便如此我也摧毁了半块山脉的生命。这些是留给那些孩子们未来要用的,上面也还有很多没见过的植物等着他们去探索。我没有资格去剥夺他们的未来,孩子们的未来理应属于自己,而不是我们这些大人手中。
空气太过湿漉,暴雨也敲打在面颊上发出刺痛的感觉。想必我的皮肤已经开裂,在暴雨中嘴唇也依然干涸,疼痛、麻痹、干燥、寒冷……不知名状的各种感觉在体内留存。
我只能勉强关闭所有杂乱的思绪来保证自身的存活,这时我才意识到,我的“父亲”是否也是因为那个陷阱而中招,所死在了山上呢?
推开沉重的木门,衣服裹挟着大量的雨水踏进了家中。我心想不好,姐姐会生气。但如今已经没有力气了,我几乎就在下一秒倒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被倦意包裹,被疲惫所吞噬。我只勉强睁着一只眼睛看向身后的木门,独自念叨……
“姐姐,还有一段时间回来吧!”
就这样,我安稳的陷入了梦乡。
这次的梦与先前不同,开头是乌黑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只能在原地踏步似的前进,然后拨云见雾一般,再一次的回到了这里。
这次,那个背影也出现了。但她摇摆的身体如今已经挺得笔直,她虽然没有确实的回头,但我感觉……她确实看向了我。
“是吗……是这样啊!我终于明白了……向着未来前进吧!……然后……不留遗憾的……死去!”
我再次睁开眼睛是在隔天早晨,我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换下。我平静的躺在床上,睁着眼看向我身边熟悉的家人。我本想在姐姐回来之前醒来,但如今看上去已经化为泡影了。
因为,她就在我的身边……
“有什么可以看的。”她虽闭着眼睛,但语言仍然犀利。
“姐,你身上的伤痕是不是又增加了……”
语音未落,额头就先遭了一击手刀。
“闭嘴!今天不工作可以多睡一会。”
“那也没必要在我床上睡吧!”
“…………”久违的沉默了。她很少在和我的对话中沉默,即使是行使暴力她也不会让自己落于下风。
可这次她好像真的累了,没多久她轻柔的鼻息传到了我的胳膊上。
“……是真的累了啊!”
看向窗外的阳光,眼睛一阵发虚,有点模模糊糊的重影,还有一丝血红色的滤镜。
看来这是后遗症啊。
我蹑手蹑脚的取走了衣服,离开了木屋后深吸一口气。雨后清新的空气顺利的从鼻腔拥进,直通肺部然后吐出。
身上虽一阵轻快,可心底也一阵沉重。
我决定先去村子里的托儿所看看,如果可以我想给她们念一次绘本……
不,还是算了。
如今的我,已经没有办法在他们面前表露笑容。面对现在的我,想必他们会本能的感到厌恶也说不定……我已经十分厌恶自己了。
我来到河溪边踌躇,看着水流缓慢的往东边流去。
撞上石礁后分岔,然后发出哗哗的悲惨声音。
就像我一样……盲目、弱小又愚蠢。
“差点就死了……”
虽然现在活着,却也没有比死掉来的快乐。
“来钓鱼吗?”
明明没有拿着钓鱼的工具和水桶,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不,只是在消遣时间。”
“嗯……昨天回来的好晚,我还以为你一定会来托儿所一趟的呢?”
“啊,嗯……发生了一点意外。”
“是吗……”
“嗯。”
两人并排坐着,就在草地上一直盯着眼前的河流发呆。我不知道她在思考些什么,我只能感觉到自己疲惫的大脑已经如同一摊死泥一样活跃不起来。
“姐姐她……今天也没有上班呢!”
“她在屋子里睡觉。”
“真难得,不过确实要好好休息一下了。她最近太拼了。”
“嗯。”
还是没有话题可聊,一直让对方抛出话题而自己却只是草草的接住。真是愚蠢,真是失格……
可就算如此,我也张不开嘴巴再多说一句话。
“孩子们……和我,给你准备了蛋糕。虽然有点晚了,但祝你生日快乐!”
“嗯。”
不如说,那天是我人生最糟糕的一天。
连现在都不愿意回想起来的失职,因为害怕头疼所以没有使用能力。觉得没问题所以没有时刻注意四周的情况,最终导致了让姐姐来……真是愚蠢,我或许并不适合当什么勇者,我也行是个恶人也说不定。
就这样让自卑和自我厌恶吞没就好。已经无所谓了……
“眉头——”就在我抱着双膝自闭的时候,那轻柔的手指抵住了我的额头。我惊讶的看向她,这时我才发现她是那么的担忧。以至于那柔美的脸颊上多出了几道代表善良的痕迹。
“皱眉~是为什么呢?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吧!和我说说怎么样?我……好歹也是你的……未婚妻嘛!”
她的话是越说越小声,以至于后面的话变成了类似嘟囔一样的感觉。
我笑了,笑得很难看。也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到了一阵暖意,但多少也带有点愧疚。
然后,我哭了。哭的很大声。
当她温柔的接过还是抽泣的我那一瞬间,我泪就已如溃堤之水——奔涌不止了。
宛如一个孩童一般,就那么狼狈的在“未婚妻”的怀里哭了很久,我什么也没有说,她也什么都没有问。
在这个村子里只有像我们一样的小孩,那些大人都在生下小孩后死去了。原因不明,但死法是各种各样的。所以只有我们这些大孩子负责照顾整个村子,在我熟悉世界的时候,我就已经拥有了姐姐和眼前的“未婚妻”我并不知道她是怎么看待这个安排的,但如果是昨天,乃至于之前的自己发现了她的这份心意的话。想必会非常高兴,然后匆匆忙忙的与她结婚,最后安享晚年吧。
可就在昨天,也许是今天早上——这个未来就已经不复存在了。
“你只有十年的时间,如果想要做什么就去做吧。”她只留下了这一张字条在桌面上,上面还压着一个瓶子。
瓶子里装的是我昨天胡乱塞进去的『罗仙株』,用来代替或许不太行,但光长相也确实适合在瓶子里观赏。
那先前那个“姊妹花”又是什么呢?是伊水株的亚种吗?
她到最后也没有说,书上也没有相关的记载。最终也还是没有将那伊水株给采摘回来,于是这章便在我的人生中草草翻过了。
几天后,我背好行囊,挂着油灯,身上穿着大家用不同布料缝剪的新衣服。带着不同于踏上旅途的平静心情,回首相望。
“送到这里就行了。”
“呜,呜……哥哥要早点回来啊!”
“我们等你给我们念故事,你答应过了的对吧!”
“不会食言吧!草包哥哥……呜呜,对不起,我还是喜欢叫你草包哥哥……”
“啊!喜欢这么叫就叫吧!我也已经喜欢上你们这样叫我了。”
将视线往上挪移,我看着她的面容,心中有些许愧疚。
“对不起……”
“没关系,我不会等你的……那时候我肯定已经变得很丑了,不要见怪啊!”
“这种事,离发生或许还有七八十年才有可能发生吧!”
“哪活的了那么久啊……我也要二十了哦!”
“嗯,真的……”
“改个词吧!”
我盯着她明亮的眼眸,深深地理解到了她的意思。真是的……『敏感』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不会发生意外啊!
“真的——非常谢谢你们!”
“嗯,嗯……”我并没有抬头,但我知道那极其称她的美丽泪珠已经从她的脸颊上划过,不只是她,还有村子里所有我爱的,以及我爱的人。
“准备好了吧!别到时候哭哭啼啼的跑回来说不干了。”
“不会的……姐姐,你到这个时候也还是一样不会哭呢!”
“哼……”她替我整理好衣领,虽然我并不认为自己的衣领乱了,但还是非常享受的让她整理了我的衣服。最后她也满意的拍了拍,才肯离开,退回到人群之中。
“走吧,太晚了不安全。”
“嗯。姐姐……你所给的,我实在无以回报,如果有下辈子……”
“闭嘴!恶心的叽叽歪歪什么——”
“哈哈,好好,我走了。各位再见!”
“嗯,再见!”
踏上旅途的自己相必下一次回来就是如愿以偿的时候了吧!
躺在那个地方的自己,只能期望不会如同现在一般愚蠢。
所以,『敏感』就一直开着吧!虽说已经破烂不堪,但我的天赋还不至于消失在这片迷海之间。如今头疼也无所谓,心痛也无所谓。现在的我已经不会迷乱到连自己是什么都不清楚了,我已经成长了。稍微的,又长大了一点。
起初我本想独自离开,可我又怎么可能瞒得过“我的家人”哪怕一件小事呢?昨天的事即使不说,他们也能猜个大概了吧!
这就是家人,没有血脉相连,却依然——
无条件相信的存在。
只是在最后,没能让姐姐对我说上一句祝福依然有点遗憾……
不,我现在收到了。
“我很开心——能做你的姐姐!!!基洛!!!——要成为勇者啊!!!我们永远都是——”
我抽泣的模样真的很难看,以至于我不愿意在这里对我的痛哭流涕做什么特别的描写。因为连最后一句话,我也说不完整。只能草草的用自己的声音,微小的与其重合——
——!!『我(你)的家人啊』!!——
感谢她所给予我的一切,她并不是什么屹立不倒的巨人,她只是让自己的弟弟安全长大了而已——就连最后,这十年的寿命也是她给予我的。
若是不成为勇者,我又该如何面对她给予我的一切。
但如之前所说的一样,也许从她成为我的姐姐那一刻开始……
她就没有想过让我偿还她什么吧!
就因为……
我是她认定的弟弟。
仅此而已。
所以这个世界,也还真是单纯到,让人感觉可爱的地步——
注:文中出现的植物均是虚构产物,部分花名参照现实但依然经过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