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张的插画,画的是三个人一学习的场景:画面左边,蓝站在座位前,左手撑着桌子,右手拿着笔,正在稿纸上画图,他的嘴巴张着,大概是在讲解题目,脸上的表情严肃而认真;坐在中间的白正专注地听着蓝的讲解,题目大概很难,她皱着眉头,似乎正使劲地思考着什么;墨站在画面右边,正拿着一本书仔细翻阅着,似乎随时准备着为白听不懂的地方答疑解惑。
这样三人一起学习的时光,明明十分平常,却令我觉得无比怀念和美好。我失忆之前,是不是也曾经有过这样的时光?
时间倒回到白住院期间,那时候她还没有恢复健康。
蓝和墨一同走出医院大门,看样子刚结束探望白。两个人看上去都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两人肩并肩,默不作声地走在路上,蓝一直皱着眉头,嘴巴抿得紧紧的,神情除了像平常那样严肃之外,还多了一点无力感;墨那张一直挂着开朗笑容的面庞此时也耷拉了下来,显示出平常少见的担忧神色。
两人走到平时回家必经的三岔路口,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以往走到这个路口时,都是三人一起,然后分别和对方告别。可现在缺了白,似乎就有什么地方空了一角......
蓝和墨互相对视一眼,同时叹了口气。
“怎么办,蓝?”墨习惯性地问道。平常三人一起行动时,总是蓝出谋划策。
但这次,就连蓝也犯难了:“我......我不知道。”他的声音充满了无奈和不甘。
墨伤脑筋地挠挠脖子:“唉,白现在这种情况,我们想帮也帮不了啊,我们也不是专业人士……”
“什么专业人士?”蓝反问道。
墨思索着:“嗯……比如......心理医生之类的?不过我们也不知道去哪里找心理医生。”他为难地叹了口气。
蓝听了墨的话,反倒像恍然大悟似的,眼睛闪过一道光。
电脑滴滴滴响了起来。
蓝急不可耐地扑到桌边,动作极快地点开屏幕、进入QQ。看到那个闪烁的头像时,他大喜过望。他从医院回来之后就给这个人发送了留言,而他等了快两天,直到现在才终于看到她上线。
虽然知道她很忙,不过这回复速度也太慢了……蓝一边在心里发着牢骚,手指一边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你也太慢了!居然让我等这么久!
那边回复道:哎呀哎呀,你老姐我日理万机,忙得焦头烂额啦,不好意思哈。
你还记得你是姐姐啊!蓝没好气道。
嘻嘻......那当然,亲爱的弟弟遇到了困难,我肯定不会置之不理的!对方调皮地说。
不跟你开玩笑了,说正事,我给你留言的那个问题你怎么看?蓝严肃地问。
等了好一会儿,对方才回复:这个女孩子,就是你说的白,对吧?
蓝沉默了一会儿,发过去一个字:嗯。
是吗……没想到她经历过这种事情......对方的语气充满了惋惜和怜悯,她的问题肯定不能一下子就解决,毕竟她受到的伤害和打压太沉重了,她的妈妈重新出现加重了对她的刺激,她很可能会继续做噩梦,并且更加反复无常。这会严重干扰她的精神状态。
那怎么办?她还能正常学习和生活吗? 蓝急切地问道。
对方再次沉默不语,似乎在考虑着什么。蓝感到内心焦灼不安,仿佛被烈焰炙烤着。
叮咚一声,回复又来了。
可以。毕竟有你和墨支持她,而且据你所说,她的家人也很爱她,有了你们这些人的帮助,她应该可以挺过来。
蓝松了一口气。但接下来的回复又让他紧张了起来。
不过,她的噩梦是个大问题,这不是仅仅靠帮助就可以解决的,得看她自己。
蓝把键盘敲得哒哒响:万一她做不到怎么办?
对方的回复让他大吃一惊:什么都不做,最好不要去干涉。如果你硬是插手,在没有专业人士的指导下,很可能会适得其反。
那我们还能做什么?蓝急切地问。
对方却岔开了话题:我说你对白的事这么着急做什么?这不像你平常冷静理性的作风啊。
蓝一愣,对方又发来一条信息:哦,我知道了,看来你......后面还接了个贱贱的笑脸。
别多想!才没有呢!蓝气急败坏地把这几个字甩了过去。他的耳根热热的。
对方又发了一个欠揍的表情:好啦好啦,逗你玩的嘛。如果你想帮助她的话,就在不会干涉到她的前提下见缝插针地给她支持就好了。
蓝不太明白:比如?
观察她的状态,适时询问她是否遇到了困难,愿不愿意让别人帮助她,然后尊重她的每个决定,尽力完成她提出的请求。总而言之,关心她,引导她,支持她,并且不干涉她。
这段话让蓝沉思了好一会儿,有些不敢相信:这样就可以了吗?
那些被困在过去的阴影里的人们,他们的内心都是十分脆弱的。而充分的肯定、信任、支持和理解就是帮助一个人重塑自我的最好方式。对方写道,白很幸运,有人愿意真心实意地帮助她。看见这样为人着想的你,我作为姐姐很骄傲哦!
蓝看着屏幕上的留言,热度从耳垂蔓延到了双颊:行了行了,我知道怎么做了,谢谢你。
对方似乎一点都不介意蓝敷衍的态度,反而用亲昵的口气说:你呀,面对感情还是那样笨拙啊!哪怕是像白那样善良的女孩子,也可能会被你这种粗暴的温柔吓跑的哦!
这......这不关你事!蓝气得啪啪敲键盘。
呵呵,好啦好啦,知道你害羞了。对方调侃道,接着话锋一转:怎么样?自己一个人过得还好吧?钱够用吗?
蓝的手指在键盘上停顿了一会儿,敲击的速度慢了下来:挺好的,没什么大问题。爸爸留下的补助金还够用,妈妈留在银行里的存款我也没动,我最近参加了一个美术比赛又拿了一笔奖金,应该可以用很长一段时间了……
电脑右下角突然出现一个新闻弹窗,黑色的小字标题写着:缉毒警察因公殉职……
蓝用鼠标点了点弹窗右上角的叉叉,它就消失了。消息推送的滴滴声又响了起来。
我说得没错,你真是个令我骄傲的弟弟。对方的语气充满了欣慰。你这段时间身体还好吧?膝盖还痛吗?
蓝摸了摸自己的膝盖,迟疑了一会儿,发过去一句话:还好,医生说是生长痛,多吃点补钙的就好了。
对方松了一口气:这样啊,那就好。接着不放心地补充道:有什么问题一定要告诉我,有需要的话我马上飞回来。
蓝刚打出一行字“我真的没事”,对方的头像却突然暗了下去。他盯着那个头像,无奈地叹了口气,向后一仰躺在了椅子上。
电脑却又响起了滴滴声,蓝直起身子,看见邮箱里多了一封新邮件。他好奇地点开,跳出来一首长长的诗。蓝一行一行地看下去,脸上渐渐浮现出了笑容。
他低声诵念着这首诗:
......
我允许我就是这个样子。
我允许,我就是这样的表现
我表现如何,就任我表现如何。
因为我知道,
外在是什么样子,只是自我的积淀而已。
真正的我,智慧具足。
若我觉得应该是另外一个样子,
伤害的,只是自己。
我唯一能做的,
就是允许。
我知道,
我是为了生命在当下的体验而来。
在每一个当下时刻,
我唯一要做的,就是
全然地允许,
全然地经历,
全然地享受。
看,只是允许
允许——一切如其所是
电脑屏幕散发着幽蓝的微光。
蓝想了想,给寄件人回复了一封邮件。
简简单单的五个字。
谢谢你,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