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纤弱的少女,茕茕孑立于偌大的舞台中央。一束追光从她头上洒落,将她变成强烈的光源。她双手合十交握于胸前,神情虔诚而殷切。两个男生站在舞台下方的阴影里,默默注视着舞台上的少女,脸上的神情欣慰而骄傲。
这幅画画的就是蓝、白和墨三人去参加角色海选的场景吧。这幅画的作者花了大量笔墨去描摹女孩美丽的面容,使她看上去无比逼真,那种纤柔中透着一丝坚韧的神情,似乎穿透了纸张,直接传达到了我的心里......
我能够感受到,这幅画饱含着作者对这个女孩真挚而隐秘的心意。忽然,一股忧伤涌上我的心头,一滴眼泪顺着我的眼角缓缓滑落,滴到了画中女孩的脸上。
咦,我怎么......哭了?
眼前逐渐变得模糊。我低下头擦了擦眼泪,待视线再次清晰起来后,我发现周围已经是画中的世界。
蓝、白和墨三人从大礼堂走出来,脸上依旧带着兴奋的笑容。
“太好了,这下我们三人就可以一起演戏了!”墨欢呼道,“白,修改剧本的时候能不能给我多添一些戏份?”
“好啊!”白高兴地答应了,“我会把你和蓝写成最帅的骑士!”
“真期待我们三人一起登台演戏的那天!”墨摩拳擦掌,眼里闪烁着迫不及待的光芒。
“我也很期待呢!那样一定会很有趣!是吧,蓝?”白一边笑一边转头看向蓝。
蓝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这下才回过神来:“啊,哦,是啊。”他敷衍地说。
“喂喂,蓝,你怎么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啊?”墨有些不满地撇撇嘴,忽然又像恍然大悟似的坏笑着凑近蓝,拉长了声音说道,“哦——我知道了,你是想到要和白一起演戏,所以心里的欲望开始蠢蠢欲动了……”
“你别凑我那么近!烦死了!”蓝不耐烦地推开墨,“你有空想这些,不如想想怎么演好戏吧!”
“呦,你生气了?那看来我说中了?”
“信不信我揍你!”
“你们俩够了啊!”
今天又是三人欢笑吵闹着回家的一天。
看着眼前嬉笑打闹的他们,我欣慰地笑了起来。
画面一转,我来到了一个三岔路口。
三人在这里互相告别,各自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就在我疑惑该跟谁走的时候,眼前忽然出现一行漂浮在空中的文字:
跟随着蓝和墨,去寻找遗梦碎片吧。
接着,两个箭头在浮现在空中,一个是蓝色的,指着蓝;一个是黑色的,指着墨。
此处应该有存档吧!我心里发着牢骚,举起手,却在两个箭头间游移不定,不知该选哪一个。
仿佛感受到我的为难,又一行文字浮现在两个箭头下方:
此处选择只是决定先后顺序,不会影响碎片的收集。
也就是说,我无论是先选蓝还是先选墨都是一样的咯?我松了一口气,但依旧不知如何选择。最后我决定抛硬币,正面朝上就选蓝,背面朝上就选墨。
我把一枚硬币抛向空中。它打了几个旋,缓缓落下,在地上蹦了几下之后,卡在了路面的缝隙里——它立住了。
我好气又好笑,这让我怎么选嘛!
忽然一阵风刮来,脚边响起“咔哒”一声轻响。我低头一看,硬币被风吹倒了。
我凝视着硬币的花纹,过了一会儿,缓缓抬起手按下了蓝色的箭头。
蓝回到家里,照例先打开了电脑。屏幕亮起的同时,一阵迫不及待的滴滴声响起。
肯定又是老姐发来的消息。蓝叹了一口气,一条一条点开来看,大多数是一些问候,例如有没有好好吃饭之类的。
刚把旧消息看完,又来一条新消息。
放学回来啦?
蓝回复:嗯。
你们考完试了吧?
是啊。
学期快结束了,有没有什么活动呀?
蓝犹豫了一下,还是发了过去:有,学校举办文化艺术节,我们班要演舞台剧。
哇,那真好!你有没有参演?
参演了,还是男主角之一……蓝发过去一个无奈的表情。
哇塞!那真是太棒了!姐姐发过来一串激动不已的表情。
蓝闭着眼睛就能想象到自家老姐兴奋得一蹦三尺高的样子。他叹了口气,笑了笑。
看来你真的是变了啊!我记得你以前对这种活动根本不感兴趣,怎么现在变化这么大?姐姐调侃道。
蓝没想到姐姐会问这种问题,脑子一愣,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恰好这时,姐姐又发来一条:该不会是因为某个人而改变了吧?
蓝气得啪啪啪敲键盘:你别胡乱臆测!
姐姐发过来一个坏笑的表情:好了好了,不逗你啦。再发一条消息,却换了一种严肃的语气:你的腿还好吗?能不能演戏?
蓝敲键盘的手顿了一下,又继续回复:当然可以了,只是生长痛而已,一点都不影响正常生活,演戏更就不在话下了。
如果实在不行的话,不要强撑啊。姐姐的语气变得担心起来,也不要演那种动作幅度大的戏,容易受伤,知道吗?
知道了知道了,怎么一提起这事你就变得婆婆妈妈的。蓝不耐烦地回道,行了我要写作业了,先下了。
敲完最后一个字,蓝关掉了电脑,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
“守护公主的骑士吗……”蓝自言自语道,“唉,真没想到我会做这样的事......不过,这也是个好机会。如果能在舞台上传达出心意就好了,毕竟,我不知道还能守护你多久......”
他用力地揉了揉膝盖,忽然吃痛似地皱起了眉头。
“麻烦死了……”他低声烦躁地说道。
另一边,墨也回到了自己家中。
他在家门口停顿了一会儿,手在门把上放了很久,最后叹了一口气,才慢慢打开门走进去。
以往在家里迎接他的,只有负责打扫卫生的保姆。可今天不太一样,偌大的客厅中央,坐着令墨既熟悉又陌生的两个人——他的父母。
由于太过震惊,墨愣在玄关,久久回不过神来,连门都忘记关了。
空气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最后还是墨的妈妈先开了口。她从沙发上站起来,一边朝墨走去一边挤出一个微笑说:“儿子呀,我们好久不见了,你不跟我们打个招呼?”虽然说着这么亲切的话,但她的声音是冰冷的,语气是冰冷的,微笑也是冰冷的,彻底冻结了这句话本该带有的暖意。
墨这才回过神来,生硬地说:“哦,你......你们......欢迎回来。”
妈妈走到墨身边,伸出双臂想拥抱他,墨却条件反射地绷直了身体,妈妈或许是察觉出了儿子的排斥和抵触,有些无奈地放下了手臂。
墨的父亲一直双手抱胸,直挺挺地靠在沙发上。他身上笔挺的西装、一丝不苟的领带、泛着金属光芒的手表和锃亮的皮鞋都显示出了他是一个事业有成的男人。而这个男人,此时正用无比冷傲、犀利的目光审视着墨,仿佛墨是一块无论如何打造都不能令他满意的顽石。他的眉头拧得死死的,嘴巴抿得死死的,整张脸绷得死死的,没有一点生气,好似一块冰凉的铁面具。
墨也感觉到了来自父亲冰冷而威严的审视,他有些畏缩地避开了父亲的视线,但又不甘示弱地绷紧了身体。
妈妈好像发现了父子二人之间越来越异样的气场,赶紧打圆场缓和气氛:“儿子啊,你饿了吧,快来吃饭吧!”接着又对墨的父亲说:“你也别光坐着了,赶紧来吃饭!”
妈妈拉着父子二人一起坐在饭桌边,她坐中间,墨坐她旁边,墨的父亲铁青着脸坐在墨的对面。面对着一大桌热气腾腾的饭菜,谁都没有开始动筷子。
妈妈推了推墨:“吃呀!”又对墨的爸爸使了个眼色。墨这才慢慢悠悠、极不情愿地举起筷子。父亲的目光一直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让他觉得极不舒服。
见墨的父亲脸色没有丝毫松动,妈妈不再理会他,转而跟墨絮叨起来:“儿子啊,这一个月爸爸妈妈都忙,你爸要出差,我也要忙打官司,我们没有时间陪你,真不好意思啊。”
墨小声嘀咕了一句:“你们什么时候不忙啊。”
“不许顶嘴!妈妈说话好好听着!”墨的父亲突然出声,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严厉,如同一个掌控一切的君王。
墨咬紧牙关,把脸埋进碗里扒饭。
妈妈尴尬地笑了笑,转移话题道:“儿子啊,爸爸妈妈这一段时间都没怎么好好陪你,这不,暑假也快到了,到时候我们全家一起出去玩,怎么样?”
墨抬了抬眼皮,眼里闪过一丝微弱的光芒。他刚想说话,父亲突然硬生生**来:“都上高中了,还想着去玩?你以为你还是小学生吗?而且就你这个期末成绩,想去玩?门都没有!”
妈妈赶紧制止他:“你不要这么大声!”
父亲对妈妈的话置若罔闻,他似乎忍耐了很久似的,把一腔怒火一股脑儿地倾倒了出来:“墨!你看看你这个期末成绩!吊儿郎当的,像个什么样子?你已经上高中了,下个学期就要分文理科了,你文科考成这样,以后进文科班不得垫底?你忘了我给你安排的最重要的任务是什么了吗?”
墨瘫在椅子上,像一个僵直的木偶,干涩的嘴唇一张一合:“进文科班,考政法大学,以后也像爸爸一样走上从政的道路。如果没办法从政,那就像妈妈一样,做一名律师,继承我们律政世家的传统,作为继承人承担起振兴家族的责任。”
父亲这才满意了一些,脸色也松动了一点,但依旧铁青着脸:“既然知道自己最重要的任务,那就不能有丝毫松懈,你是我们家的独子,要好好担负起振兴家族的责任!”
墨的身体越来越僵,脸色越来越麻木,眼神空洞无光。
妈妈及时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吃饭不要说这些,聊点轻松的话题吧。”忽然,她想到了一个可能比较合适的话题,便小心翼翼地问,“儿子呀,最近你和你的朋友们关系还好吗?”
一提到朋友,墨就放松了一些,但依旧低着头回答道:“嗯。”
妈妈见墨情绪恢复了一些,便进一步问道:“最近学校有没有举办活动?你和朋友们参加了吗?”
墨这时才缓缓开口:“有一个......文化艺术节,我们班要演舞台剧,我和朋友们一起参演了,演的还是主角......”
“哇,这么棒呀!”妈妈鼓掌欢呼道。
墨勉强扯了扯嘴角。
妈妈推了推墨的父亲:“哎,儿子要在舞台剧上担任主角哎!这多棒啊!”
谁知墨的父亲冷哼一声:“学校成天搞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影响学习还浪费时间。墨应该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学习上,否则就凭他现在这个样子,根本无法承担起他的责任!”
妈妈急得推了他一把:“你说什么呢!别老说什么责任什么家族,我们现在说的是儿子的日常生活!”
“哪怕是日常生活也不该懈怠!”墨的父亲丝毫不理会她的话,“作为我的儿子,就应该明白,自己身上肩负的责任比非同一般人!按理说来,他也不应该去交那些个什么朋友,那些所谓的朋友都是些成不了大器的小孩子,还会把墨带偏!”
啪!一双筷子被狠狠地摔在墨的父亲面前,在桌面上弹了一下又落到地上,骨碌碌滚出去老远。
墨双手撑着桌子站起来,死死盯着自己的父亲,平常带着灿烂笑容的脸庞已经被扭曲狰狞的愤怒所取代,一副随时随地要爆发的可怖模样。
“不许侮辱我的朋友!”他大声地朝父亲吼道。那吼声因愤怒而嘶哑,还带着一丝委屈的哽咽。
刹那间,墨的父亲脸上闪过震惊的神色,似乎没料到墨竟然会这么单刀直入地挑战他的权威。但他很快就恢复了冷酷无情的姿态,面不改色地直视墨,威严地宣判道:“连这点委屈都受不了,以后还怎么肩负起振兴家族的责任?看来你的那些朋友真的把你带偏了。从明天起,你不许去参加那什么舞台剧!”
“我要干什么与你无关!你也没有资格管我!”墨怒火中烧地吼道。
这一刻,墨的父亲才勃然大怒:“胡闹!你怎么敢这么跟你父亲说话?谁教你的?”
眼见父子二人之间的大战一触即发,妈妈赶紧拉开父子俩,调和战局:“好了好了,怎么吵起来了?你们都冷静一下,墨,你先回房间去吧。”
墨狠狠地瞪了父亲一眼,头也不回地进了房间。
夜色渐深,墨依旧呆坐在书桌前,一脸呆滞,两眼无神。
我躲在房间的阴影里,心情复杂地看着这一幕。平时这么有活力的墨,此时竟成了这副麻木不仁的模样……
我一直以为,墨的性格如此阳光开朗,是得益于他完美的家庭。可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原来墨也并不是一直都快乐的,他那高标准严要求的“成功人士”父亲一直在给他施以重重压力,要他承担起“振兴家族”的责任。墨要一直顶着这样的压力,只有在和蓝、白二人相处的时候,才能得以喘息。看起来那么阳光的墨,只是把阴影藏在了笑容背后。也许,他那自由自在、肆意洒脱的性格,只是为了掩饰背后的压抑和痛苦吧……
看来每个发光的人,身后都有着深重的阴影啊……
我叹了口气,拿着两块遗梦碎片从画面中走出来,完成情节补充后,继续翻开了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