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烈的火烧云燃烧着整个天空。一根巨大的树杈上,三个人的背影朝着远处城市模糊不清的轮廓,被傍晚的光芒映成道光的剪影。坐在中间的白衣少女将双臂高高举起,坐在她左侧,身着黑色连帽衫的男生和她一起望向远方;而在她右侧的蓝衣少年,却将目光投向身边的少女,眼神深沉而炽烈。
看到这幅画的瞬间,我的头突然一阵剧痛。我扔下手中的本子和笔,紧紧捂住了脑袋。
好疼......我不断呻吟着,求求你了......快停下!
在我的哀求声中,疼痛逐渐减缓......而当我再抬起脑袋时,这才发现自己进入了一幅新的画面中。
夜色中,蓝在我的前方走着。仔细看,他的步伐似乎有些不太对劲。每走一步,他的双腿都直打颤。而他要花很大力气才能迈出下一步。他的步子好似蜗牛般缓慢,
却走得比蜗牛艰难得多。我甚至都能听得到他的汗滴落到路面上的声音,啪嗒、啪嗒......
一片寂静之中,蓝推开了家门。我躲在门后悄悄偷听。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一个焦急的女声响起,我不由得警惕起来,蓝一直是一个人住的,怎么会有别人在这里?
“姐?你怎么回来了?”蓝的震惊而错愕的声音传来。
我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蓝的姐姐。不过,我记得她好像在首都读大学吧?怎么突然回来了?
“学业报告完成了,又遇上暑假,我就赶紧回来看看你。”姐姐打量着蓝,目光满是关切。
或许是因为不习惯与姐姐太过亲密,蓝躲开了姐姐的目光,语气生硬:“你回来也不早说一声。”
“我如果说要回来看你,你肯定会拒绝,我只能偷偷回来啊!”姐姐叉着腰说。
蓝开口想反驳,最终却什么都没说。
“你今天去哪儿了?不是说腿疼吗?”姐姐担心地问。
“朋友生日,我不得去庆祝一下?而且已经跟他们约定好了,我可不能失约。”蓝淡淡地说。
“可是你不是腿疼吗?那就不要硬去赴约了啊,你的朋友看到你这样得多担心!”姐姐着急地说。
腿疼?我屏住了呼吸。
“不是告诉过你了吗,医生说了只是生长痛,补点钙就好了!”蓝不耐烦地说。
姐姐摇头:“不行,生长痛的痛感绝对不会这么严重,我明天再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
蓝咬着牙吐出三个字:“我不去!”
“为什么不去?你别任性了!”姐姐开始生气了,“你的膝盖都已经疼成这样了,万一真的有什么病......”
“万一真的有什么病,你怎么办?”蓝粗暴地打断了姐姐的话,声音里压抑着愤怒。
姐姐愣住了:“什么?”
怒火在蓝的眼中摇曳,不似平常那般冷静自持,他的声音颤抖着,语气越来越激烈:“如果我真的查出了什么严重的病,你肯定想留在这照顾我,那你的学业怎么办?再说了,治病肯定要花钱,但是爸爸妈妈留下的钱肯定不够同时支撑你的学费和我的治疗费用!你没想过这些吗?”
姐姐怔怔地喃喃道:“蓝,你......”
愤怒渐渐在蓝的声音中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无力和绝望:“而且,如果我真的查出了什么病,那我就不能再跟我的朋友们在一起了,到时候,我该怎么面对他们?”
透过窗户,我看到蓝瘦弱的身体倚靠在门上,似乎随时都会倒下。心仿佛被揪起来,一阵一阵地疼。原来,蓝的内心有这么多担忧和顾虑,却从未对旁人说起过......
一双瘦长而温暖的手臂轻轻拥住了蓝。蓝本能地僵了一下,但没有挣脱。
“谢谢你,蓝,谢谢你在自己那么难受的时候还在为我考虑。”姐姐的语气心酸而温柔,“我不在你身边,让你一个人承担了太多,对不起……”
“没事.......”蓝瓮声瓮气地说,他不太习惯这么亲密的举动。
“你不用担心我的学业,我明年就毕业了,学费我也能自己攒够。”姐姐摸摸蓝的头发,“现在,我们先把你的腿治好,只有你恢复健康,你才能更安心地和你的朋友们在一起,对吗?”
“嗯。”即使只蓝发出了一个音节,那声音里却尽是虚弱和苦涩。
“我已经回来了,以后的事情,你不用再一个人承担了,我们两人一起面对,总会过去的,好吗?”姐姐温柔地问。
蓝的手臂犹豫着、试探着,最后一点一点地围上了姐姐的背脊:“好......”
姐弟俩相拥在一起,屋内静默无声。
许久后,蓝轻轻松开了手臂:“姐姐你还没吃饭吧,我去给你做。”他的耳根子像被烫熟那般发红。
姐姐忙说:“不用了,你不是腿疼吗,还是我自己来吧……”话说到一半,她的声音突然被一声怪异的声响盖住了。那声音如同一座建筑轰然倒塌,听得我心下一惊。
紧接着,姐姐惊慌失措的声音响起,“蓝!蓝!你怎么了!你别吓姐姐啊!”
我浑身一激灵,不祥的预感在心中滋生,终于忍不住从门后冲进房间里,被眼前的场景震惊得说不出话:一个和蓝长得很像的女子一手半抱着蓝,一手慌乱地拿着手机,语气急切地说着:“喂,120吗,这里有人晕倒了!”而她怀中的蓝则垂着头,四肢软弱无力地挂着,面色惨白,双眼紧闭,满头大汗,清瘦的面庞因痛苦而扭曲,整个人没有丝毫生机。
“蓝!”情急之下,我忘了他们看不见我,急切地冲到蓝身边,拼命呼唤着他。但我的喊声仿佛虚弱的泡沫,刚一出口就消散在了空气里。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经受痛苦的折磨,别无他法。
心口处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似乎蓝的痛苦转移到了我心里。我抬起手捂住脸庞,不愿再看见蓝痛苦的样子。手心传来浅浅的湿意,我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在流泪。不知是不是错觉,我总觉得,在很久很久以前,我也曾经经历过相似的事情——眼睁睁看着重要的人遭受痛苦,自己却无能为力。那种绝望和无力的感觉,竟是如此似曾相识.......
突然,我的脑海内响起一阵嗡鸣。霎时,我感到天旋地转,头晕眼花。头部传来的疼痛,如潮水一般席卷了我。我紧紧抱着脑袋,不断地呻吟着.......
救护车的铃声远远地传来,而我的意识也渐渐模糊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