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我们这是要去干嘛？”
希洛茵搓着手臂，浑身哆嗦着跟在伊森后面。
现在是入秋后的深夜，深夜冰凉的寒气包裹着希洛茵，让她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更何况不知道为什么老师要求自己一定要穿短袖的衣服出门，如果是下午那件猎装，还不至于冷成这样。
“给你上第一堂课。”
伊森头也不回，保持着一个固定的速度往小镇外走去。
说句实话，希洛茵有些紧张。无论怎么看，这都像是要把她带去人迹罕至的地方，对她做些奇怪的事情。
她又想起那夜在森林里的奔逃。
即使自己现在穿的是轻便的短袖，那种被浸湿的长袍勒住的感觉还是不断浮现，让她呼吸都有些困难。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越发寒冷，控制不住的想要颤抖，又觉得自己呼吸不上来，连视线都有些模糊。
伊森不着痕迹地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希洛茵面无血色，连嘴唇都显得有些苍白。
但是他并没有停下来等她。
希洛茵追逐着伊森的背影。
她的思考渐渐迟钝，甚至连说话的力气都不剩下。即使张开嘴大口大口的吸气，也除了让肺部被冰冷的空气刺痛到麻木以外没有任何好转。
她开始怀疑自己为什么要跟着伊森。她想学的是魔法，是弹指就能召唤火焰和风暴，将自己的敌人全部碾碎的强大魔法，可是伊森居然要让她去学院自己从零学习魔法。
他那么强大的魔法师，为什么不肯自己教？
他一定是不肯教自己！
本来就奇怪，明明那个森林自己从小也去了很多次，从来就没有人生活过的痕迹。
也许……也许一开始伊森就是跟那些人一伙的，就是为了骗她，其实那两个黑衣人根本就没死，他们只不过当着自己的面演了一出戏！
说来也是奇怪，明明在镇子里还是正常的天气，随着他们离镇子越来越远，周围开始出现越来越浓厚的雾气。
雾气里时不时有影子飘过，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小声。
希洛茵揪住自己的领口。
她想要停止自己这种想法，她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伊森是救了自己的恩人，是自己的老师，是强大善良的魔法师。
但是她脑海里纷乱的念头根本不管她的声音。
怎么会那么巧，自己只是挑了个往里的方向一直跑，就能刚好在被追上的时候遇到伊森。
为什么伊森明明收了她做学徒，但是却什么都不教她，明明马上就要去冒险了，连一点魔法的基础都不告诉她。
会不会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伊森和那两个黑衣人偷偷窃笑，嘲笑她竟把杀害了自己亲人的仇人当作救命稻草。
她抬头看向伊森的背影。好像从走出镇子之后，他们之间的距离就一直是那么远。透过浓雾她只能勉强看见伊森的侧脸，好像正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
她为数不多的理智瞬间就被点燃，化作无穷的怒火。
凶手！
似乎有人在她耳边低声嘶吼，用凄惨的语调诉说着真相。
她复活就是为了追寻魔法，学习魔法，现在伊森不仅不教她，还要参加什么奔袭庆典浪费她的时间！
可是奔袭庆典是我……
“就是他！都是他的错！他一定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放肆嘲笑你，嘲笑你的愚蠢，你的天真！”
不管怎么说，他都救了我……
“他真的救了你吗！你真的死过了吗！你只不过是昏迷了又醒来了而已，你身上甚至都没有伤口！”
那声音越来越激动，越来越高亢，直到希洛茵再次抬头看着伊森的背影，双眼通红。
有一只柔软的手往她的手里塞了什么东西。
“动手吧……为自己复仇……杀了他你就能自由的学习魔法……”
她耳边的声音不再低沉沙哑，反而渐渐变得像是她自己的声音，这更让她相信这就是自己的想法。
她举起手中的东西，那东西在雾气中闪烁着锋利的寒光。
伊森就像是什么都没察觉一样一味地向前走。
希洛茵加快脚步，离伊森越来越近，她以想要握碎手中武器的力气握紧它，仿佛在坚定自己的决心。
她看着自己离伊森越来越近，手中匕首闪烁的寒光也离伊森越来越近，就仿佛自己学会魔法的未来正在朝自己招手。
她狠狠的咬住自己的嘴，即使嘴唇被咬破，血腥味溢满口腔也不肯松口，防止自己因为太过兴奋而发出叫声。
她仿佛要撕裂自己眼眶一般瞪大双眼，要把自己重获新生的这一刻印在自己的脑中。
魔法，自己梦寐以求的魔法，自己活着的意义！
她狠狠地刺下匕首。
“……往森林深处走。”
一个虚弱的，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那是她父亲的声音。那是被恶人杀死，倒在血泊中的父亲的声音。就是这个声音点燃了她复仇的火焰，让她在雨里逃跑，却也只能逃跑，然后被杀死。
那胸口仿佛真实一般的痛楚奔涌而出。
她想起来了，被匕首穿过胸口的那一刻，她确实已经是一个死人了。她也想起来自己被老师从死亡中拖回来，像是抓住了一束光的感觉。
为什么之前会忘了呢？
希洛茵眼中的血色一瞬间褪去，她看清了自己的动作，也看见了在自己视线的角落，被黑色衣袍罩住身体的人正对她摆了摆手，仿佛在对她道别。
她眼中的世界突然慢了下来。
她想起来自己根本不是为了学习魔法才活着，她是为了复仇才学习魔法。
可是来不及了，她刺下的速度太快，力道太大，她没办法收手。
伊森已经回过头来，他看到了希洛茵的动作。
对了，老师！老师那么强大的魔法师，反应一定很快！
仿佛是为了回应她的期待，伊森的眼里没有任何惊讶，跟平时冷静的样子没有任何区别。
希洛茵送了一口气。
“噗呲。”
好听的女声从旁边从传来，希洛茵隐约觉得自己在哪听到过这个声音。
旁边的黑衣人抬了抬手。
他们身边的雾气褪去了，希洛茵看到了更前面的景象，伊森身前的景象。
延绵的雾气在前面集结，化作腾空的怪兽，张开大嘴咬向他们两人。
在那如山般的雾气面前，是回头看着自己的老师。他仿佛没有发现这蛰伏在雾气中的怪兽，正缓慢拉动嘴角像是要露出笑容，像是要告诉她不用担心。
希洛茵看清了一切，但是她没法提醒伊森。
她看的越清楚，思维越快速，身体就越迟钝，越缓慢，缓慢到连张口说话都做不到。
这次她听见那个好听的女声又说话了。
“再见啦，城主家的小妹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