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她的星星

作者:三盒牛奶 更新时间:2021/10/28 19:17:56 字数:21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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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怎样一种情绪?

那时的秦锦迈上台阶不敢回头,紧绷着身体走在楼道里,四肢僵硬得仿佛老旧港片里吓人的僵尸。

心脏依旧在胸腔急促地跳动,哪怕不停深呼吸,也无法让它安静下来。

这就是喜欢吗?

不敢与对方对视,紧张到全身发软,连一句简单的道谢都磕磕绊绊说不完整。

可是……

好高兴。

好高兴啊!

身体里雀跃的细胞不停颤栗,过电一般带来难以言喻的欢欣,猛烈的情绪冲击,让她几乎要激动地落泪。

秦锦抱紧书包,深呼一口气压下身体的颤抖,在宿舍门前站了许久,才堪堪止住眼里的泪意。

“回来了?”

钥匙转动,推门进去,临近的萧芳芳坐在椅子上,转头同她打招呼。

“嗯,回来了。”

她说完话,坐到自己的桌前,将书包里刚发的地理试卷从试卷夹里抽出来。

密密麻麻的题目展在眼前,大脑却不受控制地想起方才,恰如雪后初晴,空气澄净,再也不会有比这更美好的东西了。

圆珠笔一顿,秦锦猛地回过神,沉下心继续看题目,却看见选择题的题框里,自己填了一个格格不入的答案。

郁逐。

郁逐。

少女看着这两个字,嘴角扬起微不可查的弧度,又紧紧抿着,低头小心用胶带将这两个字抹去,重新填上正确的答案。

她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

现在该要好好写完明天的作业。

该要好好学习。

她不该……

也不能奢望那样一颗璀璨的星星。

————

往后的日子波澜不惊地向前。

秦锦所在的十五班,距离郁逐所在的一班很远,即使在同一栋教学楼,如果不刻意相遇,往往一个学期都不会见上一面。

她的生活,在那场秋雨掀起滔天巨浪后,回到了稀疏平常的日常。

上课,课间休息,早操,午间休息,上课,晚自习。

抄在笔记本上的课程表将每一天安排得满满当当,无止境的作业挤占分分秒秒,学业,中考,高考,大学,每一个字都像一座大山,压得秦锦在题海中抬不起头。

偶尔做题到深夜,宿舍里熄了灯,她打着台灯计算起数学试卷后的大题,高度负荷的大脑才会在一片昏沉得到短暂喘息。

她会想起那场凉丝丝的雨,乌黑的伞举在头顶,鼻尖是淡淡的青草香。

明明只是走了很短的一段路,那人却好像从秋雨里,一步一步走进她青春深处。

“郁逐。”

无意识地呢喃着这个名字,秦锦看着被自己写到空白处的名字,熄了台灯,躺在床上看向黑暗中的天花板。

郁逐。

————

秦锦再一次见到郁逐时,距离中考只剩28天。

五月底已然骄阳似火,扭曲的空气照得远处的景物模模糊糊,教学楼前一排银杏都蔫了叶子。

因为要拍毕业照,十五班所有人都换上了先前买的班服,衣服有些复古的民国风,还有爱美的女同学在扎两个小辫。

更多人则趴在窗台上,一边评价着其他班的衣服,一边等着班长通知什么时候轮到他们。

作为向来被所有老师夸耀的对象,一班在毕业照这件事上,恪守着校纪校规,没有选择飘逸的汉服或是规整的礼服,只穿着往常的蓝白校服,整齐地排成队,站上台阶。

那天的风太轻柔,沙沙吹过树梢,筛下的光影摇摇晃晃。

郁逐站在台阶上,挺拔清隽,额前的碎发被吹乱,或许是光晃了眼,他眨眨眼,幅度极小地转头,正好看向这边初三的教学楼。

秦锦心跳停了一拍,然后清晰听见教室里所有人都发出小声的惊叹。

他永远都是这么耀眼。

是天穹炽热发光的太阳,黑夜航行的灯塔,是所有人关于青春,最美好的联想。

曾经与他撑过一把伞,许多次,秦锦都觉得,这已然是上天对她最大的怜悯。

怜悯她终将庸庸碌碌这一生,才会让她看一眼这世间最极致壮丽的景色。

“锦锦,帮我编下辫子。”

萧芳芳扯着身后散开的头发,走到秦锦身旁。

“诶,好。”

教学楼前,拍完照的一班有序排着队上楼,秦锦看着最后一人隐没在楼梯间,转身梳起萧芳芳的长发。

那以后,她再也没有见过郁逐。

灼热的日光下,六月底的中考结束了。

铃声响起,学生们从教室鱼贯而出,蓝白的校服宛如掀起波涛的海洋。

秦锦走到一班门口,不自觉停住,抱着试卷档案的监考老师正从里面出来,空荡荡的教室内,只剩下黑板上歪歪扭扭写的考试时间。

她走到郁逐的位置上,贴在左上角的考试信息早被人偷偷撕了藏好,她坐下,试图感受几个小时前郁逐坐在这里的心境。

她不奢望星星了,只是在这段路的终点,还是忍不住想离他近一点。

走廊里人声嘈杂,不时有人探进头来看秦锦,坐在位置上难得勇敢了一回的少女,脸颊越来越红,烫得像一朵火烧云。

秦锦摸摸自己发烫的脸颊,站起身向外走,走廊间的同学陆陆续续往下走,他们说着话,或是关于考试,或是关于假期。

风很轻,太阳白晃晃挂在天上,秦锦被刺地睁不开眼。

这段青春,结束了啊。

七月中旬,中考成绩公布。

秦锦去市里参加市一中的入学考,坐完闷热的大巴,又急急忙忙赶上去市一中的公交车,她有些晕车,推开一半车窗,迎向呼啸而来的风。

公交车走走停停,穿过整个市中心,公交车外很热闹,高楼林立,行人匆匆,秦锦却只在窗外疾驰的建筑里,看见了静河私立高中门前那两棵极具特色的香樟树。

静河私立高中。

郁逐未来三年就读的高中。

他选择去静河的消息,从公布成绩的那一刻,就传遍了明月中学。

秦锦对静河仅有的了解是它那高到难以触及,乃至根本不敢想象的分数线,她不可能,明月中学也不可能再有人和郁逐一样,考进静河。

所以秦锦只能上网搜索关于这所学校的信息,在搜索里键入静河两字,首先跳出来的就是静河校门前那两棵极度繁盛的香樟树,浓郁繁茂的叶片遮蔽,将历史悠久的静河私立高中的高中两字,遮得虚虚实实。

车窗外的香樟树一闪而过,秦锦转过头固执地向后看。

她喜欢的少年将来会无数次从那两棵树下走过,人生漫长的旅途中,却不会再与她有任何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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