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疯狂

作者:三盒牛奶 更新时间:2021/11/28 23:57:31 字数:2342

日照倾斜。

穿过清幽宁静的林间小道,绕过几栋树木掩映的花园别墅,负责引路的疗养院院长,带着阮素华和郁逐来到青川疗养院偏远的东北角。

风吹过茂密的树叶沙沙作响,停住脚步时,眼前的这栋建筑,与之前路上见到的其他独栋别墅都不同。

样式老旧,外墙泛黄,一侧墙面上爬满了深绿的爬山虎,屋顶几根零星冒尖的叶梢在风里晃动,只是一栋普通的两层医院式建筑。

这是青川疗养院的十一院,主要负责照顾一些精神异常,生活不能自理的病人。

院门口的正前方是一个小型喷泉,涓涓水流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喷泉两旁是两个黄漆长椅,除了几个护士匆匆走过外,没有其他病人停留。

阮素华身旁的疗养院院长声音雄浑低沉,滔滔不绝地说着话,“……阮小姐,感谢你们长乾集团这么多年来对青川疗养院各方面的大力支持。”

“得益于此,我们医护人员日前又成功攻克了一个世界性的医学难题,对于您母亲的病情,在未来或许我们可以采用一套全新的治疗方案……”

阮素华面上不露分毫,温和地说着,“我对于这些专业性的问题了解得并不多,但想必这一次能攻克难题,背后一定是克服了种种常人难以想象的困难,才能取得最后的成功。”

没有任何实质意义的回答,她朝对方公式化地笑了笑,牵着郁逐的手,走进了门内。

入眼是冰冷压抑的雪白墙壁,光滑的地板四散着冷硬的光线,空气中有股淡淡的消毒水味,空荡冷清的大厅里只有几个医生与护士在低声交谈。

院长停在原地,“阮小姐这次既然是专程来探望您母亲的,我就不打扰了,阮小姐上去后如果有其他事,可以找病房外配备值岗的医护。”

“好。”阮素华笑着点头,带着郁逐踏上台阶。

郁逐走得很慢,只向上迈了三步,就被阮素华整个人抱在怀里。

“这样快一点,羲和。”她的声音贴在他耳廓。

好像,拿错了剧本。

郁逐站定时,脑海里茫茫然闪过这句话。

即将想起的名字,停在阮素华握住他手的一瞬。

二楼。

一楼时听起来沉闷模糊的怒吼声与咆哮声突然变得明晰,即使隔着墙,那种撕心裂肺从喉咙叫喊出的,充斥着歇斯底里的癫狂与错乱的声音,依旧像惊雷炸响,震耳欲聋。

阮素华牵着郁逐走过一间间紧锁的病房,走到最后一间病房门口,门口的护士叮嘱道:“阮小姐,病人近期情绪都比较稳定,刚刚又注射了小剂量的镇定剂,您进去后只要不强烈地刺激她,病人就不会做出过激反应,可以正常地进行交流沟通,如果中途发生什么事,您就及时叫我。”

“好。”

阮素华和郁逐走进病房。

病房内空间很大,各类设施家具一应俱全,沙发,冰箱,电视机,衣橱,即使是挂着的窗帘,也精心挑了天蓝色的天空图案。

这里不像一间病房,更像是一个布置得十分温馨和睦的家。

阮素华的母亲站在窗边,她穿着一身雪色梅红的旗袍,用木簪盘着发,因为常年精神失常,脸上岁月流逝的痕迹比同龄人更甚,但眉眼间依稀还能窥见当年的风韵美丽。

阮素华没有出声,坐在沙发上,郁逐坐在她身旁,沉默地看着地毯上一小块阳光。

阮素华和她的母亲一人坐着,一人站着,视线一上一下相对,难得一见,却沉默地不说一句话。

郁逐不太喜欢这样的场景,只是安静看着那一点光亮。

良久,地毯上的阳光偏移到桌角,阮素华站起身,“我先走了,妈妈。”

她的母亲如梦初醒一般,满脸惊讶地看她,“是素华啊,你什么时候来的?”

她在桌前沙发上坐下,“怎么这么快就要走了?你的蛋糕还没吃呢。”

她小心翼翼捧着桌上空无一物的蛋糕,眼里跃动的光芒仿佛真的有烛火在她面前燃烧,“素华,等爸爸回来一起吃完蛋糕再走啊。”

阮素华俯下身,吹灭她手里的‘蜡烛’,说:“不吃了,妈妈,下次再吃。”

她已经不再是五岁了,不会再等着一个注定被母亲扔掉的蛋糕。

阮素华牵着郁逐走出病房,她身后,她的母亲还在愣愣低头看着自己手心的‘蛋糕’。

冰冷的光线落下,阳光余温从身上飞速消失。

先前走廊里尖锐刺耳的嘶吼声并没有停止。

不远处几个护士站在传出声音的病房外,神情紧张地向病房里面看。

“这都大半年了呀,她怎么还疯成这样?现在镇定剂都不起什么作用了。”

“唉,没办法嘛,毕竟亲妈就跳楼就死在她面前,这事搁谁身上能接受得了?”

“可怜是可怜,但是上次被她抓破皮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说的。”

“唉,别说了,现在手上还有印子呢。”

阮素华经过护士身前,脚下忽然一顿。

郁逐也停下脚步,目光看向病房里面。

这间病房空间很大,却空空荡荡地只在中央摆着一张床,地上到处是些干涸的血迹,秽物,墙上也满是些斑驳暗红的血迹。

在床上拼命挣扎的人骨瘦如柴,消瘦得脱了形,脏乱乌黑的长发挡住了大半张脸,身上到处缠着渗血的绷带,脖子上的绷带被她挣扎的脱落一半。

她的四肢被铁链锁在床角,一旁的医生想按住她好注射镇定剂,对方却像濒死的鱼拼命挣扎,喉咙里发出野兽一般狠戾的嘶吼,动作间扯得被扣住的地方血肉模糊。

“啊啊啊——啊——”

“啊啊啊——”

对方被头发遮住的眼睛充血红得像只嗜血的狼,紧紧盯着面前的医生。

大剂量的镇定剂打入体内,她身体忽然抽搐一下,挣扎反抗地想要站起身,余光却忽然瞥见了门外的郁逐。

针尖还扎在皮肤里,她挣扎的动作却变得更加疯狂,连喉中的叫声也骤然大起来,吼得几乎要震破所有人耳膜。

“啊啊啊——”

“啊啊啊——”

嘶哑刺耳的嘶吼,像泣血杜鹃最后毫无意义的鸣叫。

一针更大剂量的镇定剂打入体内,她浑身抖得像筛子,死死盯着门外的郁逐,眼里的凶狠似乎要将他生吞活剥。

“啊啊啊——”

对方不停的颤抖中,郁逐看清了她的脸。

面色惨白,形容枯槁,蓬头垢面的脸上满是没有愈合的伤口,血水混着擦拭的黄褐色碘酒涂抹在脸上,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样子。

那双眼睛里的痛苦,疯狂,悲切,全部融进她嘶哑的吼叫里,她不管不顾地拧着四肢上的铁链,想要坐起身冲向门外。

郁逐想起了她的名字。

那些无数次试图遗忘的回忆,猛地涌至喉头,口腔里充斥着腥咸的血气。

霍心。

那个曾经用粗糙的麻绳,一遍一遍系在自己脖颈。

用锋利的指尖挑弄着他颈下的血管,说,“玩物就应当有玩物的自觉。”

那个,高高在上的,

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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