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东绕西绕了好一会儿，总算到了。

长廊延伸到漆黑的那头，芙莱丝也没敢点灯，而且台阶一直向下。

芙莱丝走得很慢，而且踉跄。

艾比芙莱丝高出一个个头，她夜视良好，脚步平稳。

芙莱丝挽她的手，她也只当做小孩笨拙，乖乖配合。

路很长，虽然有了艾的扶持，但是芙莱丝还是走得很慢。

芙莱丝觉得艾不大喜欢说话，于是她斟酌着开口：

“您真的很像她，所以我有点失态了，我一开始以为是她亲自来到了我面前……抱歉。”

艾还是没说话，她只点头。

长廊漆黑一片，芙莱丝只当她没回答，自顾自说：

“在我最是凄苦的时候，是她拯救我……我真的很想亲自见见她……抱歉。”

艾觉得她没必要一直道歉，不过她没怎么和小孩相处，不知道怎么开口。

又陷入了黑夜一般的沉寂。

“到了！”

长廊的最里是有微亮的暖黄色壁灯的。芙莱丝虽然很兴奋，也看的清路，但她没撒开艾的手，只是轻轻拉着她向前。

又到了最里，蜡黄色的墙前，放置了一尊蜡像，蜡像不是很高，所以艾看见了几乎和她一模一样的“人”。

“这是创始神……”芙莱丝露出童真的笑，“她是我的神。”

艾偏头看她，发现一路下来她流了不少汗，卷发耷拉下来贴着身体，反而露出来精灵一样的耳朵。

她除了耳朵，没一点像精灵。

艾和她一样，她惊觉这就是她撒手了几百年的，她自己的种族。

气氛陷入了莫名的安静。芙莱丝知道艾肯定有话说，她伸手轻轻慢慢地拂去蜡像上的黄土，耐着性子等她开口。

艾还是将她看做小孩，睁眼说瞎话，问她：“她不治理你们几百年，你们就从没怨恨她？”

她说话的声音很空灵，透着干净。

她真真是此世最最干净的人了，芙莱丝想。

艾没听见她的回答，以为她真的怨恨自己，恨到咬牙切齿，沉默不语。

她突然有很大的愧疚感。

“不是的。”芙莱丝还是挂着童真的笑，“我曾经在这里度过很长时间……创始神是我唯一的依靠。我很爱……爱戴她……”

“她是我的神。”芙莱丝肯定地说。

“你们一族还有多少人？”

“……”芙莱丝沉默了，淡淡说：“我是遗孤……”

艾越发怜爱她，觉得对不起她。

她认为答案已经得到了解决——像她们这个种族，作为她的“后代”，确实有“有求必应”这个方便，为的是她不在时别让她们委屈；只是刚好芙莱丝有机会接触到，她确实是个幸运的孩子。

不过芙莱丝整天帮别人许愿，有些扰乱“规则”倒是确实的事。

干脆找个机会把她接回去，艾想，她总觉得芙莱丝无依无靠的样子，接回去放心些。

芙莱丝靠着蜡像坐下，蜷缩起来，然后轻轻说：

“您就是创世神对吧……我第一次看见您，就觉得是那样的。”

艾没反驳，也没说话。

“我故意试探您……真对不起……”

“……没事。”艾没想和小孩计较。

而且她对芙莱丝多少有些愧疚，不知为何又生出强烈的责任感。

“我曾经被关在这里……很久……她们不点灯。我就依靠您的神像，如今您来了，我一直在等您——”

“您是我的唯一了……”

艾靠着她坐下，轻轻拍她的背。

芙莱丝顺势靠在她怀里，轻轻抽泣。又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得意的笑。

艾觉得自己很年长，按照年龄，芙莱丝对她来说确实是个小孩。

她说的话，她也没当做情话，只以为是小孩撒娇，想要依靠。

“您陪我回去吧……”

过了一会，芙莱丝又补充到，“天好像，要亮了。”

艾嫌回去太辛苦，直接传回了房间里。

两人又坐了一会，艾觉得没什么事了，起身要走。

“别走……”芙莱丝沉默了一会，又觉得自己失态了，才说：“您明天还来吗？”

艾又回想起她在长廊里说的那些话，“我明天晚上会来。”

“好。”

芙莱丝露出欣喜的笑，挥手告别她。

直到她确定艾不会再折返。

她掀开床，里面塞着一个和她几分相像的布偶娃娃，在朦胧的光线里就像另一个她一样。

圣母们是会来查房的，她托手脚灵敏的同级修女晚上起来帮她做这些，她不能在艾面前透露出半点不纯真，她害怕艾讨厌她。

同时她也要防着圣母们。

这招屡试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