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被人告白过么?”
刚问出口,我便有些后悔。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虽然很早就认识,但不得不承认宫采薇确实是难得一见的漂亮女孩,小时候看《淘气包马小跳》的时候,我就常常将夏林果幻想成宫采薇的模样。
如此想来,向她告白的男孩肯定络绎不绝。
“没有过。”宫采薇低头看着剧本,头也没抬地说。
这回答令我有些意外。但宫采薇正全神贯注地琢磨台词,这样不经思考的回答,大约的确不曾有过被人表白的经历。
“据我所知你应该很受欢迎才对。”
“唔……”她想了想,说:“初中那会儿倒是经常能收到情书,现在基本上是没见过了。”
宫采薇合上稿纸,起身泡了壶热茶,给我也倒了一杯。
“应该是现在不流行写情书了吧。”
“这个暂且不提,收到情书不就是被告白?呃,好苦……”
今天的茶是铁观音。
“那样怎么算表白呢?他们以写情书的方式向我告白,但只要我没有打开看,就相当于我并没有收到告白。”她浅尝了一口苦茶,随后便将之放在一边。
“你这说法可真叫人伤心。”
“你今天怎么了?会想聊这种话题。”宫采薇用一种狐疑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我,“哦……我明白了,你打算向我告白?”
她立即装作一副娇羞的模样,咬了咬下嘴唇,低眉顺眼地看着我说:“这么突然,人家还没做好心里准备。”
“不不,这种事是绝无可能发生的。”我立即打断了她的表演欲。
“你这说法可真叫人伤心。”她模仿我的语气,摊了摊手。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身负诅咒。”
主动向别人告白这种事对于我来说无异于寻死。
“那直接说是什么事吧。”
我犹豫了起来,不太好意思说出口。扭捏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开口说道:“我被告白了。”
“谁?你?”宫采薇的脸上写满了惊讶。
“为何要用这种不可思议的语气?”
“同为女生我觉得那个女孩子品味有些清奇。”
我拿出手机打开自拍,屏幕上映照出我的模样。眼睛虽然小但炯炯有神,眉毛虽然稀疏但依然不失锋利,鼻梁虽然不高但恰到好处,小小的嘴巴虽然不俊俏但也线条分明。平心而论,这样的五官组合在一起可以说是眉清目秀,说一句小帅并不夸张。
“我觉得还成。”我对着手机欣赏起自己,找了一个自我感觉还不错的角度。
“拒绝吧,那人肯定对你另有所谋。”宫采薇笃定地说。
“她说是一见钟情。”
“那绝对不靠谱。”她不假思索。
“我觉得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虽然我也不太相信有一见钟情这种东西,但俗话说得好嘛,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怎么?你难道真的喜欢她?”宫采薇的语气变得像是质问,虽然不形于色,但我感觉她好像有些生气。
我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我对男女之间的恋爱有某种程度的心理阴影,因为小时候我一旦和宫采薇或是其他女生玩耍的时候,我的大哥就会带着一帮男生小弟在一旁起哄说:“沈三愿喜欢某某某”,然后大肆嘲笑。这样的行为常常让幼小的我感到窘迫,因此我产生了“喜欢某个女生是一件可耻的事”这样的认知。
“你难道真的喜欢她?”
我该怎么回答?我的主观意识是对那个叫秦蔓的女孩有好感的,但我的潜意识却在抗拒,想要逃避,想要否认这种好感,我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对,我确实喜欢那个女孩”,这之类的话语。无论那个女孩是谁,我就是没办法承认。
最后我终于说:“解释起来很麻烦,但有某个无法拒绝的理由。”
“那就不用解释了。”宫采薇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我还有事先走了。”
“这不是还没到放学时间么……”
话音未落,一声“碰”的关门声让我闭嘴。
好像不知不觉惹她生气了,不知道是哪方面原因。女生的心思总是叫人捉摸不透,宫采薇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我将她没有喝完的茶倒掉,叹了口气,感觉有些可惜。
在这时脑子灵光一闪,我忽然明白了宫采薇的良苦用心:她一定是担心我身上的诅咒,认为我没有重视自己的生命才生的气。不愧是我的童年玩伴,一想到这我就不禁潸然泪下。
又几杯苦茶下肚,才等到放学铃响。
回家的路上冷风不断呼呼在脸上,我的内心却是思绪万千。不仅因为秦蔓的邀请,还有一个让我心烦的是江野的失踪。他消失不见已有五天之久,从第三天起他的父母就开始不再来学校寻人,一想到他们家是占卜世家,那想必是算出些什么了。
江野啊江野,你究竟是想做什么呢?
又一股寒风袭来,叫我冷得直哆嗦,看上去厚重的冬季校服实际上聊胜于无。明明已经是春天了,这两天却又开始冷了起来,大概就是所谓的倒春寒吧。
即便是到了家里,寒冷也没减多少。不仅冷,而且冷清。
两年前老爸说要探寻道术的真谛,便抛下我云游四方去了。但我觉得他并不是一心求道,因为这个男人居然在旅途中再婚了。虽然不知道这其中发生了什么样的故事,但最后的结果是与老爸结婚的那个女人的女儿住进了这个家里。
然而,这对于我来说就像是自己的领地被人侵犯了一样,那个女孩住进来之后,这个家里只剩下我的房间能让我觉得自在。
还是暖和不起来。
我冷到僵硬的手指完全玩不了游戏,正考虑要不要去网吧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人在敲我的房门。
“咚咚。”
敲得很轻,而且只敲了两下。
正当我以为听错了的时候,那人又敲了两下。
“咚咚。”
我知道敲门的人是谁。这个家里,不可能有第三个人。
只是,让我觉得十分意外。
“咚。”
敲门声第三次响起,这次却只敲了一下。
我打开房门,果然不出我所料。
“什么事?”我本来想叫她名字的,但想起来我好像并不知道她的名字。当话说出口的时候才感觉这样好像不太礼貌,显得我很不耐烦。
这是个很好看的女孩,虽然同住一个屋檐下,但我也没有见过她几次。准确来说,不超过三次。老爸同妈妈离婚的时候我还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再娶了,毕竟像妈妈那样漂亮的人寥若晨星。这么看来,女孩的漂亮基因应该源自她的母亲。
此时的她站在我的面前,戴着针织帽,用手死死捂着,齐肩的黑色秀发因帽子的挤压而显得有些凌乱。她的眼神闪躲,那双大大的眼眸始终没能鼓起勇气和我的眼睛对视,我越是看她,她便越是闪躲。
“……还是算了。”这是一句不知道她是对我说还是对她自己说的话,然后她说完便要把我的房门关上。
“如果真的有事的话,说出来会比较好。”我用身体把门挡住,不让她关门。这一刻,她的眼睛终于看向了我。
她皱着眉头,眼睛里满是不安。
这时我觉得忽然我不应该阻止她离开,白白让自己摊上一件麻烦事。但我隐约感觉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否则她也不会来找我。
“才不是我想找你。”她的视线再次移开,缓缓扯下戴在头上的帽子,“但这种事没有办法……”
于是我便看见了——
她的头上有着一双狐狸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