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眼前的巨兽,霍德尔眼中的黑暗有那么一瞬间,闪过一丝异样的光,他曾为了灭杀眼前这只巨兽而付出了无数艰辛和努力,可讽刺的是,现在,他却要亲手将其复活。
「如果没有你……我不会遇到她,但也因为你……我失去了她……」
霍德尔低语呢喃着,一段段久远的记忆随之在他脑中涌现——
千年前,率领北方魔族的半神-维德莱蒽被人族的英雄霍德尔斩杀,魔族从此全面溃散,四分五裂,人族得以开启繁荣昌盛的时代……
若当初没有与她相遇,霍德尔毫无疑问会作为一个流传千古的英雄载入史册,并以一个人类的身份光荣地度过他传奇的一生吧。
然而……命运却总是喜欢捉弄人,霍德尔在他即将收获人生的一切美好之时,却痛失了一切,他的地位、名誉、功绩、还有……心爱的那个她……
想到这里,霍德尔的胸口内莫名地传来刺痛,但…他早已没有了心……
「没有心,为何会痛?」
他看向自己那空洞胸腔中的那团小小火焰。这朵白色的焰火,是他心爱之人的灵魂所化,将他失去的心脏取而代之,维持着他的生命。
古神曾向霍德尔承诺,待他们解开封印的那一天,便会赋予这白焰新生,将他的爱人复活。
所以,这焰火便是霍德尔活下去的唯一动力,也是他的一切……
霍德尔口中呼出一口灼热的气息,看向了身旁激动得浑身颤抖的阿加洛斯,说道:
「呼……阿加洛斯啊,时隔千年,再次见到你曾经的主子,有何感想?」
他知道比起自己,阿加洛斯此刻的心情恐怕要复杂得多。
毕竟阿加洛斯原本曾是效忠半神维德莱蒽的魔族大将,鬼剑猬族的至强者。却被自己最信任最憧憬的神明所抛弃、背叛……
在魔族溃败后,他还被人类捉去残忍折磨了许多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而在霍德尔找到他并邀请他加入[湮烬]时,他原本的躯体早已不剩下任何一块完整的表皮了,这也是他化为[湮烬]后的模样如此扭曲可怖的原因之一。
「嗬嗬嗬!霍德尔,这还用问吗?当然是……兴奋得浑身都在颤抖啊!我迫不及待地想让他知道,即便是神,即便是他维德莱蒽!!背叛我的下场也将是生不如死!!!」
从阿加洛斯那逐渐失控的嘶吼声中,霍德尔仿佛看见了他心中那深不见底的仇恨之渊。
「很…好,那么,他就交给你了,阿加洛斯。」
霍德尔言罢,转身渐渐消失在一片浓雾中,他知道,即便自己不说,阿加洛斯也绝不会让自己插手的,插手他那……等待了千年的复仇……
「自然~得交给我~」
阿加洛斯的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容,他缓缓走向那还未睁眼的巨狮面前,即便他那接受[湮烬]洗礼后的肉体足有两米多高,但在维德莱蒽十多米的庞大身躯面前,仍然显得渺小。
阿加洛斯不断靠近着那紧闭着七只眼的巨兽,他的到来也彻底唤醒了维德莱蒽的意识。
「嗷呃……是…谁……唤醒了我……」
一道沉闷嘶哑的低吼伴随着喷吐的热气,从维德莱蒽那长满参差獠牙的巨口中缓缓发出。
时隔千年的苏醒,维德莱蒽开口的第一句话,便引起了整片大地的震颤,一阵无形的气浪从他庞大的身躯爆发,掀起一股带着强大魔力的狂风,将以他为中心的方圆几里内的一切碎石、尘埃、折木以及萦绕山间的血雾尽数轰散!
对于距离这狂风最近的存在,阿加洛斯用数十根尖刺钉入泥土中,将自己的身体牢牢扎根于大地,才避免了被吹飞。
而他们头顶的天空,则不知何时已被一片乌黑的阴云所覆盖,那漆黑如墨的阴云中翻滚着滚雷与风暴,仿佛是为了恭迎维德莱蒽时隔千年的降世一般。
这股力量与气势,这份震撼与压迫感,让阿加洛斯无比熟悉,也让他欣喜若狂。
仍在持续着的狂风吹起维德莱蒽那金棕霸气的浓密鬃毛,如金黄的火舌般在他的肩背上熊熊燃烧着,亦吹起他浑身的厚实毛发,如风暴中的草原般狂舞摇曳着!
至此,维德莱蒽彻底苏醒了,他先是睁开了他那雄狮的双眼,金黄的瞳孔闪耀着灼热的光辉,充斥着如荆棘般蔓延的血丝,而位于他身躯上的剩余五只眼却依旧紧闭着。
他仅用这一双眼便瞬间将他的视界覆盖到了整片天环山脉,他打量了一番这千年之后的世界,最终将视线定格在了站在他面前的这个长相扭曲的人形生物。
「唔……空气中充斥鲜血与禁忌的味道,整片山脉只剩下死寂,哼……唤醒我之人啊,这些是你干的么……」
维德莱蒽缓慢活动着他那庞大的身躯,似乎是在适应新获得的肉体,而面对他的质问,阿加洛斯却是在自说自话——
「荣耀的维德莱蒽!天地之颤!七目狂狮!大地与雷霆之主!于远古蛮荒不断厮杀至今的狂野巨兽啊,您还记得我吗?记得……您曾经的忠实仆人!」
阿加洛斯惺惺作态地向眼前的巨兽行礼,然而,他却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气。
「我没见过你……呃唔……你……身上散发着一种诡异的恶臭!这股邪恶气息……难道……你触碰了深渊下的那道禁忌么?不过……你的声音倒是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
维德莱蒽俯视着这个让他感觉既熟悉又陌生的家伙,他并不在乎阿加洛斯故意散发出的浓烈杀气,反而觉得有趣。
「哼呵呵!只是千年而已,就已遗忘你曾经最得力的手下了么?哎呀呀……真是越发令人恼怒了呢!我……是阿加洛斯呀!曾是你手下的魔族大将啊,你怎敢忘了我呢!?维…德…莱蒽!」
「阿加…洛斯……嗬,原来……是你啊!呃唔——!你……竟敢直呼我的名讳!?你以为……靠着那种歪门邪道的力量,就能在我面前放肆么?给我……跪下——!」
维德莱蒽眉头微皱,随即一股无形的压力便施加在了阿加洛斯全身,他感觉自己身上像是压了一座大山般沉重,他的双脚也慢慢因逐步提高的重量陷入大地,他此时感受到的重力恐怕已是平常的千万倍。
这是维德莱蒽对他的警告,不过这种恐怖的压迫并没能让阿加洛斯双腿弯曲,他依旧是那副兴奋诡异的笑脸。
「嗬哈哈哈……维德莱蒽,你以为我还是曾经的我吗?跪下?跪在你面前?你……有什么资格让我下跪!!!当初……若不是你背叛了我,把我当成弃子舍弃,我也不会……不会变成如今……这副德性!这个肮脏丑陋、残破不堪的躯体,正是拜你所赐啊!维德莱蒽!所以……我要让你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