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很大，黑压压的云朵里，滚滚暴雷发出沉沉的怒吼，轰隆隆的一下又一下，从黑夜变成白天，又从白天变成黑夜。
送葬的仪队开着大车子，里面坐满了人，头上都带着白布。
我身边坐着的是张小芮的父母，他们怀里抱着自己女儿的骨灰，不到最后一刻都不肯松手。
如果顺利的话，一个小时后，骨灰盒就能下葬了。
我靠窗坐，手臂贴着车窗玻璃，滴滴答答的雨水窗外响个不停，冰冷刺骨的寒冷缓慢地侵蚀肌肤，周围都异常安静。
车内气氛比较凝重，人虽多却一点也不暖和，外加恶劣的天气，更加重了心理上的负担。
我和张小芮还没结婚，但我们都已经见过父母了，这一个月我们相处得都很好。
张小芮其实早就喜欢陈天翼，这次在我的意识作用下，两人走到一起几乎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那女孩嘴上说只是处处，不让我碰她，结果情到深处，主动拉着我过了一夜。
那一夜我们都很快乐。
她的一颦一笑，害羞打情骂俏，每寸柔软的肌肤，每句甜到心里的话。
我全都记得。
这次一定要好好组建一个美好家庭。
我本想着以后会有一个温柔美丽的老婆，还能生个男男女女的双胞胎。
我万万没想到，仅那一夜之后，张小芮就死了。
她是被咬死的。
是它杀。
尸检报告显示，类似犬齿的牙痕遍布小芮的全身，大块大块肉从她的身上死扯下来，被发现时尸体已经支离破碎，根本不成人样，极多内脏器官下落不明，可能已经被吃进肚里消化掉了。
因为这件事太过惊世骇俗，警局暂时封锁了消息，成立了专案组。
张小芮的父母到最后一刻也没能看到自己女儿尸体，局里怕她们受不了女儿的死状，尸检完后就赶紧火化掉。
大华市禁止饲养大型猎犬，而且就算是狗、是狼，也不可能把一个经过训练的女警撕咬成那种样子。
以狗一顿的饭量，更不可能一晚吃掉那么肉，还能神不知故不觉地消失。
最重要的是，案发现场就是警局！
当时张小芮在警局加班，进入厕所，局里人发现她一直不出来，进去后便看到了满地的血腥零碎。
期间没有任何声音，没有挣扎，没有呼叫，没有可疑人物靠近警局。
监控里面完全一片空白。
哪怕是专案组，面对这种案子，也根本毫无头绪，至今几乎快彻底放弃了。
大雨下，交通困难，马路有些堵塞。
大车停了下来，车上有人分发小零食给大家吃。
我默默地接过张小芮父母手中的巧克力，他们的憔悴的神情看得我很心疼。
我捏着巧克力，低头回忆起那夜小芮趴在我胸膛，红着脸让我再来一次。
她小手指在我胸膛画着圈，粘着我说爱我，小嘴里香香的，眼睛水汪汪的。
再回想曾经的石破天不被当人的悲惨一生。
我愤怒地握紧拳头，决心要找出害死小芮的凶手！
竟然敢打破我好不容易得来的正常人生，老子一定要弄死你！
话虽如此，我也只是有了一点头绪。
这件案子很明显有神秘力量在作祟。
假如邪神都是真实存在的，那么网上的、民间的、都市的流传的那些半真半假的故事，恐怖刺激的不可做的行为，还有诅咒别人的方式。
这其中说不定就有真的。
根据尸检的报告，测量出犬齿牙痕的大小、间距、形状，局里人判断出是凶手应该是一头藏獒，也有可能是西伯利亚大灰狼。
这条狗体型非常大，起码三百千克以上，跟只狮子似的，咬合力惊人，完全就是头怪物。
这玩意别说在城市里偷偷饲养了，一但靠近城市都会被击毙，很难想象是怎么悄无声息地把人在厕所里吃掉。
我上网搜索了一下关于，狗吃人、犬吃人、厕所狗吃人、藏獒、大灰狼等等相关神秘传说。
结果多种多样的，就是没一个能和这起案子联系起来。
等等。
这时候我灵光一闪，掏出手机，重新搜索起来。
虽然尸检推断咬人的动物是犬科动物，但那只是因为咬人的牙痕形状是犬齿。
可如果是某种未知的生物，那么它长着犬齿，形态却完全不是狗，也是有可能的。
搜索结果出来。
大多数都是一些游戏怪物设计，要么就是什么克苏鲁、基金会之类的科幻小说设定。
依然一无所获。
“唉……”
我放下手机，头很痛，又心想：就算真的找到凶手，自己能怎么办？
打不打得过呢？
搞不好自己也要被吃掉。
我陷入了沉思。
下葬张小芮后，世界照常运作，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街上人来人往，该买东西买东西消费，该吃吃喝喝就到处三朋好友的玩耍。
不出我所料，专案组最后解散了，因为什么东西都查不出来。
网上也只是多了一段关于女警加班厕所被咬死的都市传说。
我照常上班工作和研究，和张小芮父母的联系也变少了。
张小芮父母都已经平静下来，生活虽偶尔还有悲伤，但并非不能自理，还有个儿子在外地工作，今后也只是少了个送葬人。
几个月后，张小芮事件的影响几乎降到了最低，很少有人会主动提起这件事了，更多人则是从头到尾都不清楚，无知且幸福地生活。
我在工作闲暇之余，望向书桌的那朵花，也会怀念那一夜，无数个第一次，那个真心爱上的女孩，她曾经在这世界留给我的美好。
但也仅此而已，生活依然继续。
“老师，我要考研了！”
“嗯，加油！”
“老师，我喜欢你。”
“啊，陈朵朵，我可是能做你爸爸的人……”
“没关系的，家里人都不介意的。”
“……”
毕竟43了，眼看44岁了，我忘却了张小芮的悲伤，赶紧把精力投入进新的感情里。
最终还是对自己学生下手了。
陈朵朵成了我新的目标。
陈朵朵对我其实也很有好感，考研选了我当导师，我教她知识的同时，还让她读了博，给了她推荐信，成了母校的顾问，之后还将和刑侦科合作，解决几个大案子之后，名声大噪，现在已经是公安局一把手头领了，占着犯罪心理学专家主席位。
这时我已经49岁了，感觉做陈朵朵爷爷都够了。
那时候我觉得陈朵朵不跟我在一起都没关系了，经过这些年我已经把她当女儿和接班人来培养，再也没有当初馋她年轻漂亮的身子的想法。
好吧还是有的，但已经不占主要成分了。
没想到陈朵朵知恩图报，趁着局里一次庆功宴，当众地跟我表了白，力排众议要跟我结婚。
那一天，无数小伙子心都碎了，但还是送上了祝福。
只要是稍微了解陈朵朵的人都清楚，我对她的影响力究竟有大。
除了老了点，我其他方面完全配得上陈朵朵。
于是，陈朵朵脸红地和我在一起，我们很快结了婚，现在住进了新房里。
日子很幸福美好，每天抱着娇妻睡觉爽翻天，更重要的是我们心意相通，这些年的相处早就习惯对方了，没有任何不适。
直到有一天，陈朵朵外地出差，我闲来无事在家大扫除。
结果，我一不小心踏破了地板，里面露出了一个洞。
洞里安静地躺着一本黑皮质封面，无作者名无出版社无生产商的三无黑书。
和我那本一模一样，但不是我的那本。
我那本现在还放在工作室里，借着研究的名义，一直藏得好好的。
我好奇地把扫帚放一旁，蹲下来把书拿起，拍了拍灰尘，打开里面的内容。
上面的字我完全看不懂了，可一副扭曲抽象的插画却吸引了我的注意。
那是一头怪物撕碎女人，两只眼睛死死地望向我，露出两个大大的犬齿，微笑着栩栩如生的插画。
这副插画令我再次想起了小芮，多年疑惑、恐惧的记忆再次浮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