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紧跟着男人。
随着他们前进,脑海里的声音越来越明显。
少女捂住脑袋,小黑为她阻拦了大部分的怨念,就算越来越痛,也还是能忍受的地步,只是她还不知道还要走多久,还能不能支撑到那里,但是如果说出来的话,眼前那个男人绝对不可能让她继续前进。
没办法,她只能选择闭口不说。
眼前的道路是如此漫长,漫长到脑袋里的疼痛是如此令人煎熬,就连眼前男人的身影和周围的环境都像是扭曲了起来,无论是颜色还是线条,都像是混合到一起般,看不清到底哪里是哪里。
少女眨了眨发酸的眼睛,又使劲敲了敲脑袋,但可想而知,那力气软到连少女都想笑出来,只不过暂时,她的面部因为疼痛难以控制,所以笑也笑不出来。
男人自然意识到后面的脚步离他越来越远,也越来越轻,他不由为这个固执的小邪神感到无奈,于是他慢下来。
小邪神一头撞在他背上。
少女甚至完全没反应过来,被撞到的疼痛完全激不起任何波澜,但是她感觉到一道黑影覆盖住她,一瞬间,她的视野像是被刷子刷去玻璃上的颜料一般,变得更加模糊,良久才恢复回来。
“都和你说了和我及时说。”男人说道,“而且这样也快点。”
“确 实 吧。”少女熟练地找了个舒服的地方,贴了上去,出来后,少女几乎一直都被男人抱在怀里,这里的熟悉感甚至让少女的头疼都减缓了很多。
男人也很熟悉怀里的重量,甚至在抱上的瞬间就可以找到最适合的姿势,不仅少女舒服,自己也能节省很多力气。
“现在我们走了多久?”
“挺久的,天也要完全黑了。”
少女颇为头疼地揉了揉脑袋,现在都走了那么久了,怎么还没到目的地,明明这里她和娜塔莎走时虽然绕了点,但也不至于那么大吧。
不会是在绕圈吧,可是愈来愈剧痛的脑袋却告诉她确实路没错。
所幸现在少女不需要走路,而且男人抱得也很舒服。
很快,一些声音慢慢涌了进来。
有谩骂,有恐惧,有卑微,有讽刺,还有赞同与不予评价,但是占大多数的都是在责备某个人。
那个人的名字很模糊,很不清晰,就像是无数人将同一个人的名字在不同的时空说出,或提前,或退后,或近,或远,这些声音的结果就是把一个名字变得面目全非。
甚至让污染人的灵魂一般,让人头痛欲裂。
“现在还好吗?”男人低头询问。
少女的脸上全是细密的汗,但还是不肯哼出声来。
她用迷蒙的眼睛凝视男人,然而男人的面目却完全无法聚焦,就像是一个被无数染料混合在一起的大画板。
她看了几秒,就把脸埋了,她怕抑制不住呻|吟声。
看来是不好受了。
也不知道小邪神为什么这么执着?
男人忍不住摇摇头。
穿过无数道痕迹,就连少女也难以抑制住声音,时不时几句痛苦的呻|吟声从她的齿间漏出。
突然,少女轻轻掐了一下男人的腰。
她很有可能是想用力掐,但是因为太痛,完全用不出力,但是依然足够了。
男人停了下来。
“怎么了?”
“呲,你,你先把我放下来……啊,痛,哈呃……”
男人将少女放到比较舒服的地方。
少女紧紧攥住男人的衣服,因为痛苦,她的面部表情管理几近失控,酝酿良久,才组织好语言:“我,我们已经要……已经要到了。”
“那个人,名字,名字是,呃……好,好痛……”
“慢点说,不急。”
少女安静下来,片刻,她说道:“那个人是——”
“我有个弟弟,他的名字叫阿道夫·格雷戈里。”
“阿道夫·格雷戈里?”爱德华重复着怨灵提供的名字,露出疑惑的表情。
怨灵靠近爱德华,现在它已经能够主动做一些事,例如,将爱德华包里的东西取出来。
“你?”爱德华伸出手,想要将纸夺过来,但是片刻便收回去。
现在这个怨灵对他们并没有恶意,既然如此,也无需怀疑对方的举动。
不过,难道……
“果然是他的笔迹,就算他再怎么尝试改变字迹,也无法逃过我的眼睛。”黛儿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像是印证爱德华脑里的猜想。
“格雷戈里先生,你是听到了我们的对话了吗?”
“是的。不过就算是没听到你们的对话,我也会知道的,爱德华先生,方才女巫小姐头很疼吧。”说着说着,黛儿的表情很难看,这种亲口转述的感觉很微妙。
她在爱德华来不及反应前,提前说出了自己的猜想:“所以之前那个突然出现在我脑海里的声音是您弟弟,而且您也能听到他的声音?”
片刻,她的嘴里便吐出了答案。
“是的。”
黛儿嘴里一问一答,就好像是小小的身体里,藏着两个截然不同的灵魂,并用着同一副身体彼此对话,这种诡异的场景让爱德华头皮发麻。
“爱德华先生?”
那双美丽的眼睛望着他,他似乎看见两个人正在盯着他。
“啊?”
“抱歉。”爱德华理了理头发。“稍微失了神。”
现在是危险时刻,他怎么这样胡思乱想,而且,黛儿小姐只是暂时和他同路办事而已,他在想什么?
清去脑海里的杂念。
爱德华向怨灵问道:“所以那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格雷戈里先生?”
“发生了什么,哦,这确实是个好问题,只是说来就有些长了,虽然我也很想和你们多聊聊,但是现在只能长话短说了。”
怨灵的语调变得悲伤起来。
“确实令人惋惜。”
爱德华深知那些过去多么有趣,但是连怨灵都在感叹时间不够了,那么现在应该是真的没空了,很多故事或许再也听不到了。
“那我开始说吧……”
“曾经有一位猎魔人凑齐了一群药剂师与女巫,消弭了两者间的隔阂与偏见,在这里建立了这个村庄。他说在都受迫害的时候,药剂师和女巫应该团结起来,抵御共同的敌人,我们也一直将此视为真言。”
“我和阿道夫是这里的其中一员,为了保护村子,不被其他人发现,我们想了很多办法,其中以阿道夫的想法最为精妙,他仅仅用了石头和一些常见植物的汁水就达到了隐蔽的效果,他的天赋是我们这有目共睹的,几乎可以说是最强的,所以理所当然我们便纵容他的研究,我们都认为这能更好地发挥他的才能。”
“我们的想法并没有错,但是我们却又都想错了,错估了他能力带来的危害,他的天赋太强了,强到我们所有人都没有能力阻止。”
“所以当他乐呵呵地将那瓶药水递给我的时候,我就意识到将会有恐怖的事发生。”
“什么药水?”爱德华追问道。
“药水?这是不详的药水,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它的出现注定了不幸。不过唯一值得欣慰的,直到最后那瓶药水也只是个简陋的半成品。但我是不会说出来的,这种不祥的东西,只配永远被时间埋葬。”
“话讲偏了,请原谅我,亲爱的朋友。于是我沉着脸要求他不要将那瓶药水说出去,阿道夫很听我的话,就像我很久之前就将他带进炼制药水的正道一般,尽管不满也会如实照做。不过我倒是少料掉了一点,就是这一点导致了这座村子的悲哀。”
“我的弟弟,我年幼的弟弟,他还是那样年轻。就算他听我的话又如何,总会有人注意到他的研究,也注意到那药水所带来的一切,只不过他们并没有像我如此透彻,他们只看到了第一步,却没有看到第二步,第三步,以及那之后遥远的未来。”
“所以?”
“所以他的研究被所有人发现了。我尝试阻止他们,但是他们的眼睛却完全被迷惑住,也是啊,就连我看到那瓶药水,内心也会被深深地吸引,这就是我们对世间最高的追求,这是也是造物主最大的禁忌。”
“造物主赐予我们生命,却也将毁灭赐予,任何对生命的亵渎都是对造物主的亵渎,我们崇敬却又卑劣背叛祂的信念。”
“几乎所有人喝下了那些药水。”
“这就是怨灵出现的原因,格雷戈里先生?”爱德华问道。
“是的。他们都死了,但是却永远存在于此,不曾消逝。”怨灵的声音变得忧伤,像是沉浸在回忆里。
“那你呢?格雷戈里先生,你看起来和这些并不太一样。你的故事又是什么?”爱德华认真地盯着黛儿,黛儿的眼睛折射着莫名的红光。
“你看起来并不担心这个小女巫。”黛儿嘴角勾起僵硬的笑容,看上去十分渗人。
爱德华摇摇头:“不,正好相反,我非常担心,但是黛儿小姐应该比我更早之前就发现了问题,她既然不说,自然也有理由。而且你现在这么做,也是有原因吧,在你做完事之前,我相信你不会对她做什么。”
“理智的小伙子,如果你能继承我的衣钵就好了,现在请跟我来吧,在路上,我会将我自己的故事一一道来。”
说完,被附身的黛儿走到附近,她的嘴里吟诵着复杂晦涩的咒语,而在她说完的片刻,森林瞬间分开,同时,一位身体曼妙的精灵映入爱德华眼帘。
“格雷戈里先生,你可真让我久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