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这就是噩梦吧。
蜂拥的人群挤进狭小的洞窟里，像是疯了一样争相舀起锅里的药水往嘴里送，他们发出疯癫至极的狂笑，像无数只作呕的老巫婆尖锐的奸笑，令人鸡皮疙瘩。
皮特曼已经被人群挤到最深处洞窟的入口外，阿道夫低矮的身高早已淹没在人群中，不知所踪。
这简直就是最疯狂的噩梦，皮特曼就算是做梦也不可能梦到如此可怕的场景。
所有人就好像被控制的傀儡一般，即使把前面的人压在下面，也依然挥动着不协调的肢体往那个小小的锅爬过去。
很快，最坏的结果出来了。
锅被拥挤的人群打碎了。
药水从破碎的锅流了出来，流在地上，流在最前面的人身上。
所有人在这一瞬间停滞了，眼神空洞迷茫，就好像失去了目标，但很快，他们便发现那勾引他们的药水去哪了。
皮特曼承认这可能是他见过最恶心的一面。
人们趴了下来，整整齐齐的，仿佛不同的肉体寄生着同一个灵魂。
有的吐出舌头在地上谄媚般的舔舐，尖锐的石子将他们的舌头割破，却依然无法唤醒他们的任何理智；还有的趴在人身上，顾不得因为疼痛恢复意识的人的尖叫，狠狠咬下对方的肉，染血的腮帮子鼓动着，后面的又将前面的扑倒重复着前者的行为。
尖叫，啃食，咀嚼，重复。
这就是噩梦。
皮特曼完全无法直视这残忍的场面，鼻尖也萦绕着作呕的血腥味，他踩在匍匐的人身上，逃了出去。
出来时，他看见阿道夫已经在洞窟外了。
“阿道夫，你已经出来了。”
新鲜的空气让他好受了很多，看到阿道夫也让他内心平复下来。
“因为我比较矮，下面的空隙还是很大的。”阿道夫简单解释了一下，突然他发现皮特曼的脸色异常苍白，连忙凑上去扶住皮特曼，“哥，你没事吧？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们回过来这里，明明他们一般情况不会来这里，今天又为什么突然出现？”
皮特曼百思不得其解，但是比起纠结原因，他的脑海还是被之前洞窟里诡异的事占据，只要稍稍回忆，他的肉体便会颤抖起来。
忽然，皮特曼瞥见阿道夫抽了抽鼻子，眉头紧皱。
这是？
他还没来得及问。
阿道夫就回答了他的困惑：“空气中有那个药水的味道。”
皮特曼也学着阿道夫问了问，果然空气中弥漫着甜腻的气味，他对这个味道十分熟悉，这些天在洞窟里，他几乎每天都在这个气味中。
皮特曼下意识看向阿道夫，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十分依赖这个比他小很多岁的弟弟。
“你有什么想法？”
“似乎是因为我们身体已经适应了这个味道，所以并没有受其影响。”阿道夫思索道，随即他走向洞窟入口，露出凝重的表情，“哥，我很早就出来了，你在里面……”
皮特曼似乎能看见倒影在阿道夫眼里的自己，面目狰狞。
“……看到了什么？”
“哥！”
阿道夫接住了将近晕厥的皮特曼，但是因为还太小，皮特曼也不是纤细的人，几乎可以说下一秒他就会被皮特曼压倒在地。
不过幸好皮特曼及时清醒了过来。
“幸好你早出来了，不然会看到怎样的噩梦。”
阿道夫有些担忧地注视皮特曼。
皮特曼笑着摇了摇头：“无事。”
随后他像是下定决心一般，眼神坚毅。
“里面所有人都像被蛊惑了一般，争先恐后地舔舐药水，是甚至连沾着药水的肉也不放过，整个洞窟都弥漫着血腥味。”
皮特曼试着平静下来，但是一想起来他的语调也不禁抖了抖。
“这个药水对人吸引很大啊。”阿道夫冷静地得出结论，毕竟只是听到，没有亲眼见过，他并没有被皮特曼描述的内容吓到。
“只是现在怎么办？”
两个人冷静下后，都想起来最重要的事。
那个药水可是会把活物变成肉瘤！
“阿道夫，我们赶紧回到我们家，现在虽然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但是至少我们必须去尝试一下，不然的话……”
不然的话，皮特曼今后怎么怎么看自己啊。
明明这些人曾经是那么信任他，他也是如此真心地对待他们，就算他们被怂恿将他拉下，而且现在还是他的责任。
如果真的就不会来的话，他要如何承担这么多人的责任。
他几乎完全不敢相信今后如何活下去，只能妄想着马上就能研制出解药，将所有村民救回来，无论如何。
阿道夫没有跟上皮特曼的步伐，他目光晦涩，转身往洞穴走去。
洞穴阴暗潮湿，弥漫着药水甜腻的气味以及浓重的血腥味，无论哪一种味道都令阿道夫感到恶心。
而且不知为何他总是会听到一些从没听过的声音，那些声音同样令他想要呕吐。
他强忍着作呕感走进了洞窟深处。
眼前的一切令人都和他的笨蛋哥哥说的一样，不，比他说的还要更加恐怖。
叠成小山的尸体——或者说是肉瘤和人的杂合体——互相啃食，互相融合，每被撕咬一块，伤口就会迅速长出一颗又一颗肉瘤，像一串串血红色的肉质葡萄，却不会让人产生任何欲望，只会觉得作呕恶心。
现在几乎所有尸体都融合在了一起。
仅仅只是过了一点时间，就已经完全没有挽回的余地。
或许，他确实傲慢了，自以为能够彻底掌握这个药水，但事实上这个比远远超出他的想象，简直不像是人的造物，就好像某个伟大存在不经意的恶劣玩笑。
巨大的融合的肉瘤，丑陋混沌，散发着浓烈到让人窒息的邪恶与愤怒，突然，它停止了自我蚕食。
巨大的肉瘤别扭地扭动着庞大又层层迭起的肉层。
阿道夫能感受到似乎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像无数双尖锐的刺穿透他整个灵魂。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暂时他还不想和这玩意打交道。
他往后退了一步，紧跟着是肉瘤震耳欲聋的恸哭声。
“我好恨！”
“好痛，好痛！”
“为什么！好痛苦啊，好痛苦啊！”
那是捂住耳朵也无法阻拦半分的巨响，阿道夫只能无助的跪倒在地，七窍流血，整个灵魂都在被无数道声音摧残，就好像是对他的惩罚。
“无法原谅！”
“无法原谅！！”
“无法原谅！！！”
当巨大的阴影挪动到阿道夫面前时，阿道夫终于意识到了，做了那个不该存在的药水的他，是最大的罪人。
而他会过来，也是因为他们在呼唤他。
意识到这一点的他，连疼痛都顾不上，发出一阵狂笑。
连肉瘤都因为他的笑声停滞半刻。
他站了起来，甚至还有余心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他朝着向他挪来的肉瘤勾起嘴角，张开双手招呼着它过来。
“我倒要看看这究竟是不是所谓存在的玩笑！我倒要看看究竟究竟是谁战胜谁！”
话音刚落，肉瘤将阿道夫整个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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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不知为何，已将跑回村子的皮特曼突然内心咯噔一下，他有强烈的不祥之感，他急忙往身后看去。
结果居然没有发现那个原本应该跟着他的人。
难不成阿道夫出事了吗？
他不会去那个山洞了吧！
一时间，皮特曼感觉全身发冷，难道他要再失去他的弟弟了吗！
他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而就在他打算赶紧跑回洞窟时，一道陌生而熟悉的声音叫住了他。
“带我过去吧，皮特曼。”
皮特曼往回看，说话的是一位男性，这位男性是一个猎魔人，一个据说是救了他和他弟弟的猎魔人。
他的身边还有之前挤兑他的现任村长和几个小孩。
皮特曼没有说话，只是呆呆地注视着他们。
他不清楚，那个猎魔人是否就是拯救一切的人。
“空气中弥漫着邪恶而作呕的气味，相信我，皮特曼，我解决过很多这样的存在。”
猎魔人的声音严肃又认真。
皮特曼哭了。
他知道，他已经没办法拯救他的村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