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会谈开头就是如此的糟糕。
外拍打的枝头打断了莫里斯的发言，使得莫里斯不得不等这阵风过去再开口。
幸好春天的风来的快，去的也快，不一会风便弱了下来，窗外也随之安静了下来。
莫里斯轻敲一下桌子，示意刚才一直看向窗外的柯洛莉娅把目光收回屋内，他要重新发言了。
在每个人都心怀鬼胎的前提下，首相莫里斯终于开始了这次会谈。
“各位先生和女士，这次我邀请大家前来，主要还是奉国王之命来和各位商谈一件搁置已久的事情。关于修一条从王都到图尔德的铁路，国王想让我问大家意下如何？”
首位的莫里斯眼神锐利地扫视了下面三位，现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
终于还是由更为年长的皮蓬先发言：“这件事情我是早有耳闻的，修铁路的确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
对面的爱德华则打断了皮蓬的话：“可是中间的比斯山脉怎么处理？”
莫里斯早就料到对方会拿这个当挡箭牌：“这个大可放心，我国最近从瑞典王国引入了新型炸药。只要勘探得当，就可以在合适的地点炸出一个隧道。”
皮蓬爵士脸上露出难为的表情：“这会对山体产生很大的破坏吧？你也知道我们南方居住在比斯山脉的居民一向把这条山脉当作圣山，他们很难同意这种方案吧。”
莫里斯平淡地把自己身前桌上的一份资料推给了离自己最近的皮蓬爵士。皮蓬一边翻阅而莫里斯向没拿到资料的另外两人解释：“这份资料是皇家科学院的地理学家布鲁姆先生对比斯山脉南北两侧当地居民对山脉信仰的调查报告。”
随着不断翻阅着这份详尽的调查报告，皮蓬爵士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在看完之后皮蓬递给对面的爱德华，而本人悻悻地看着莫里斯：“首相先生，这份报告…”
莫里斯打断了他的话：“这份报告的结论是无论南北两侧都没有超过5%的居民把比斯山脉当圣山看待。”
“嗯…首相先生，你不是南方人…在百年之前当地的居民的确是把比斯山当圣山看待的…”
莫里斯微笑地摇头：“皮蓬先生，历史是历史，事实是事实。不论百年之前如何，现在的事实就是当地居民并不会反感在这旧时代的“圣山”上炸出一个大洞来。”
爱德华此时也看完了资料，把它递给斜后方的柯洛莉娅。柯洛莉娅接过这份厚厚一沓的资料，开始细细地浏览。而和她同一个阵营的两个人都眼巴巴地看着这位希尔家族的天才少女，希望她可以在这长篇累牍的报告里找到一两个错误。
没有过多久，柯洛莉娅就从头到尾看完了这份报告。她抬起头来：“这份资料的结论有点保守了。”
莫里斯哈哈大笑：“的确，布鲁姆的初论是不到1%。”
柯洛莉娅默默地把资料退回皮蓬面前，而莫里斯则一脸尽在掌握的神情。在过去，每当提出修铁路时，这些南方佬总是把信仰搬出来说事。但是住在北麓的居民却从来都没有把比斯山当做神明，于是在半年前自己让布鲁姆潜入南方做调查，才得知上面圣山不过是这些人的幌子。
“那各位，关于隧道的建设问题是不是都解决了？”
“嗯。”
皮蓬用眼神会意让爱德华发言，爱德华赶快搬出早已经准备好的一套说辞：“修建铁路是大工程，耗费的人力物力巨大。但是南方诸城这几年灾害不断，财政吃紧，恐怕很难支持铁路的建设。”
莫里斯摆摆手：“这不是问题，两地本来就有铁路网，只要修一条连接的铁路就行。这笔钱可以由财政部全出，诸位不用担心。”
皮蓬和爱德华两人已经黔驴技穷，再也找不出什么推阻的理由了。莫里斯继续乘胜追击：“诸位还有什么意见吗？如果没有的话我们就起草一个协定吧，勘察队很快就进驻。”
皮蓬开始支支吾吾起来：“首相先生说的都很好…可是我没有签字的权力…这件事还是容我向图尔公爵汇报一下…”
莫里斯早就厌倦了这种重复了不知道多少次的说辞：“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你来之前我就反复向公爵确认了，你可是全权特使，这么会没有签字的权力呢？”
皮蓬拿出手帕擦拭额头渗出的汗水：“这…”
莫里斯看向柯洛莉娅和爱德华：“这两位少年小姐也是全权代表，那现在事不宜迟，我们直接签约吧。”
莫里斯晃了晃桌上的小铃铛，铜制的铃铛发出清澈的铃声。很快，埃布尔就带着几份文件走了进来。他把文件交给站起来的莫里斯，后者亲自走到皮蓬的身边，把文件递给了他，还把挂在自己胸前的钢笔放在桌上。
“那么先请皮蓬先生签字吧。”
皮蓬拿起钢笔，抬头看了看身旁站着的莫里斯，他静静地看着自己，做出一个请的手势。皮蓬抓住自己的手，在一个一个文件上一笔一画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皮蓬签完一份，站在另一边的埃布尔就抽走一张。在皮蓬签完字痛苦地闭上双眼后，埃布尔把文件递给爱德华。莫里斯依旧把自己的钢笔递给爱德华，但是爱德华掏出自己的钢笔直接刷刷地牵完，没有接过莫里斯的钢笔。
面对爱德华无礼的行为，莫里斯没有任何气恼的表情，反而继续和气地把钢笔递给了坐在后面的柯洛莉娅。
柯洛莉娅一只手接过钢笔，一只手抓住文件。柯洛莉娅大概地扫了几眼，无非就是铁路从前期规划到建成后使用的一系列方案，看得出来已经准备了很久，甚至到了事无巨细的程度了。
不过柯洛莉娅还是想问一件事，她抬头看向莫里斯：“请允许我最后问一个问题，修这条铁路的目的是什么？”
“文件里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吧，希尔小姐。我们的目的是加强南北联系，促进商品人口流动。”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柯洛莉娅清澈的眼睛平静地看向莫里斯，莫里斯也平静地回答：“还有一些带动的副作用，详细的内容希尔小姐可以看看第一份文件。”
“不用了，我就随口问问。”
柯洛莉娅拿起钢笔，在前面两个人的名字后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莫里斯等三人签完后干脆坐到柯洛莉娅的身边来，在文件的另一边依次签下自己的名字。
“这样子就完成了，之后我会让埃布尔把复印件交给诸位。那我就不久留诸位，我现在还要去王宫向国王汇报。”
说完，莫里斯就拿起刚刚签好字的文件一分为二，一半留给皮蓬，一半自己带走。
莫里斯已经急匆匆地离开了，埃布尔也把对应的复印件交给了三人。三人继续呆在这里也没意思，于是也纷纷出门。
就当三人下楼时，屋外突然响起一阵雷鸣，吓得众人一惊。
皮蓬忧心忡忡地看着门外忽然下起来的大雨，哀叹道：“惊雷带大雨，不是什么好兆头。”
而还在门口准备出门的莫里斯听到皮蓬的感叹，不以为然地说：“这是春雷春雨，万物复苏与生长的好兆头啊。”
莫里斯在随从的保护下冲进了车里，直接向王宫驶去。而埃布尔则提醒剩下的三人：“各位是现在等雨停还是让我派人把各位送回去？”
“这首相府我一秒钟都呆不下去了，安排车让我回家。”
“好的，爱德华先生，这边走。”
憋了一肚子气的爱德华无视了卫兵为他打的伞，直接淋雨冲到了车里。紧接着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黑色的汽车慢慢消失在雨幕之中。
而皮蓬则要求埃布尔带自己去打电话，他要和公爵汇报。埃布尔马上派人带他去客厅，转头继续问从刚才开始一直站在窗口看着窗外滂沱大雨的柯洛莉娅：“希尔小姐，我建议你还是等雨小一些再回去。因为这里到波德尼亚学院还是有些路程的。”
柯洛莉娅没有说话。
“这主要是出于对希尔小姐的安全考虑，我已经让厨房准备了热可可和蛋糕，希尔小姐不妨先移步餐厅？”
“不了，准备好车了吗？我现在要回去。”
“嗯…我还是建议希尔小姐过会再走更好点。”
“我说我现在要坐车回去。”
“好吧，既然希尔小姐坚持的话。我现在就去安排车。”
“嗯。”
没过多久，门口就驶来一辆崭新的汽车。而埃布尔亲自打伞护送柯洛莉娅到车门处，待柯洛莉娅坐好后，埃布尔还反复叮嘱司机开稳重一些。
终于汽车得以启动，柯洛莉娅坐在后座上看着车外的雨滴将车窗变得朦胧一片，只能听见外面磅礴的雨声。
……
陆弥修站在图书馆顶楼的落地窗前，一颗颗饱满的雨滴伴着呼啸的风拍打在玻璃上，发出沉闷的啪啪击打声。
“柯洛莉娅现在在哪？如果在回来的路上碰到这种天气，实在是太糟糕了。”
陆弥修担忧地想透过窗户看看学院的正门有没有车辆进来，但是雨水已经彻底让外面的世界变得一片混沌，完全看不清外面的事物。
陆弥修干脆离开顶楼，向楼下走去。
陆弥修一沓一沓的脚步声在空旷的环境里不断回响，失去了柯洛莉娅的图书馆寂寥无比。
到了一楼后，听着屋外呼啸的雨声，陆弥修有些迟疑了。没有必要打开大门来吧？这么大雨的天气，柯洛莉娅肯定不会回来了吧？
图书馆黑色的大门紧紧地关闭着。陆弥修看着这扇门，他总觉得柯洛莉娅在外面一个人身娇体弱，打不开这门而在外面被风吹雨打。
就在这样的想象下，陆弥修鬼使神差地走到大门口，拉开门闩。
当他推开大门时，外面的狂风和大雨瞬间向他身上袭来，不过陆弥修也不算白开门。
因为在门外刚好有一只淋湿的黑天鹅等着归巢。
“我回来了。”
浑身湿透的柯洛莉娅如是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