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柯洛莉娅说的一样,马车在太阳沉入地平线以下,最后一丝晚霞也被夜色吞没后,抵达了巴斯克。
不过他们此行的终点不是在巴斯克繁华的主城区,而且在城外一座小山头上的希尔家城堡。
陆弥修拉开车帘,从山上眺望巴斯克这座陌生的城市。
兰洛的人们一想到巴斯克这座南方的首府,总是会不自觉地拿它和兰洛克作类比。可这也不过是没有亲眼见过这两座城市人的一厢情愿,至少在陆弥修看来,巴斯克和兰洛克好像是处在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兰洛克是一座已经走向现代化的都市,刚刚夜幕降临的兰洛克华灯初上,车如流水马如龙,人群熙熙攘攘,路边的煤油灯和新装的电灯把城市的街道照亮。古老的教堂与新式的高楼同处一个时空,让人感受到兰洛克作为王都悠久的历史底蕴和蓬勃的生命力。
把兰洛克比做一位朝气蓬勃的青年人,那巴斯克像极了他那古板守旧的父亲。整个巴斯克少有钢筋混凝土的新式建筑,一眼望过去,几乎全是风格瑰丽的哥特式和华美的巴洛克建筑,和兰洛克流行的洛可可风格大相径庭。
虽然巴斯克的街道旁也都装上了路灯,不过全是老旧的煤油灯,发出昏黄的光芒,使整座城市看起来更加陈旧。
街上也有不少的行人,不过隔的太远,陆弥修并看不清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陆弥修盯着窗外出神的模样吸引到了柯洛莉娅的注意,柯洛莉娅顺着目光看过去,是山下的巴斯克城,这座她无比熟悉的城市。
柯洛莉娅伸出手用力地在陆弥修的眼前晃:“老掉牙的小城有什么好看的?”
陆弥修神游太虚后被突然打断,回过神来看向柯洛莉娅:“柯洛莉娅是本地人,见怪不怪了,我才第一次来,多看两眼很正常的吧。”
柯洛莉娅随口一说:“晚上看不见,我白天再带你逛逛。”
陆弥修答应下来:“刚好当旅游了,哈哈哈。”
柯洛莉娅站起身来,用指关节敲击陆弥修的额头:“记住,我们不是来旅游的!只有计划完成的不错,我才带你去巴斯克城逛逛。”
陆弥修吃疼,下意识地捂住刚刚被打的地方:“我知道,我只是开个玩笑嘛。”
“我说你才这样说是吧…”
柯洛莉娅刚要作势,马车霎时一个急停,巨大的惯性让还站在车厢当中的她重心不稳,一个踉跄就朝前面扑去。
而在柯洛莉娅前面的就是端坐在座位上的陆弥修,就这么不偏不倚,柯洛莉娅摔进了陆弥修的怀里。
当柯洛莉娅扑过来的时候,陆弥修来不及思考,他立马就下意识地张开双臂,揽佳人入怀。
“呀。”
伴随着柯洛莉娅轻呼一声,马车也停了下来。紧接着外面就传来声音:“小姐,我们到了。”
可是车里的情况压根还轮不上回答他们的呼唤。柯洛莉娅因为惯性扑进了陆弥修的怀里,这一下不轻不重,却也把柯洛莉娅碰得有些迷糊。而且正因为柯洛莉娅的娇小身材,刚好整个人都完全陷进到了陆弥修的怀中。
陆弥修也是毫不客气,先是张开手让柯洛莉娅扑进来,然后就反手抱住。如果不是看陆弥修一脸茫然的表情,很难不让人怀疑是故意揩油。
柯洛莉娅的呼吸也因为变故而变得急促起来,呼出的热气透过衣服传到陆弥修的胸膛上,这清晰的感觉开始刺激陆弥修敏感的神经。
“小姐?”
外边的人得不到回应,继续发问着:“小姐?你还好吗?需要我们进来帮你吗?”
柯洛莉娅此时才回过神来,急忙拒绝:“不用,我有些晕车,刚才在闭目养神,现在就下来。”
如果让家里派来接她的人上来看到此等光景,柯洛莉娅和陆弥修两个人就算有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
“好的,那烦请小姐稍微快点下车。”
外面的人被柯洛莉娅拒绝后也很识趣地没有打开车门,而且继续留在原地等待。
柯洛莉娅这个时候才找回一点自己的人设:“我说了我知道了。”
大小姐冰冷的语调传来,外面的人立马闭上了嘴:“遵命。”
处理好外面的事情,柯洛莉娅才得以抽出身来…
诶?怎么动不了?
柯洛莉娅想站起身来,才发现陆弥修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紧紧地抱着她不肯松开。此时的柯洛莉娅也后知后觉地知晓自己的处境到底有多尴尬。
“笨蛋!你倒是快点松手啊!”
柯洛莉娅的斥责让屡屡失神的陆弥修反应过来。他低头下看,柯洛莉娅注意到他的目光,于是垂下头去,两颊飞起红云,连脖子都红透了。
不过柯洛莉娅越想越不对劲,狠狠地踩了陆弥修一脚:“松手!”
“哦哦哦!”
被踩了一脚的陆弥修像是产生膝跳反应,两只手触电一般地松了开来,柯洛莉娅才终于得以重新站了起来。
柯洛莉娅一边整理仪容,一边催促着陆弥修:“快点下车。”
陆弥修急忙站起来,弓着腰,抢先柯洛莉娅一步跳了下来。
然后陆弥修以极其熟练的姿势接住了车上柯洛莉娅伸出来的手,很自然地扶着这位大小姐下了马车。
柯洛莉娅不再像之前回来一样,伸出的手悬空而无依靠。
待柯洛莉娅站定,陆弥修把他的目光由柯洛莉娅身上转到正前方,前面就是柯洛莉娅的家宅了。
夜晚的城堡,仿佛一切都从沉寂中复苏了。浪漫与庄严的气质,挑高的门厅和气派的大门,圆形的拱窗和转角的石砌,尽显雍容华贵,极具设计美感。黑灰泥墙结合历史痕迹明显的屋瓦,连续的拱门和回廊,挑高大面窗的客厅,让人心神荡漾,文雅精巧不乏舒适。门廊、门厅向南北舒展,客厅、卧室等设置低窗和六角形观景凸窗,餐厅南北相通,室内室外情景交融。
陆弥修仿佛透过厚厚的城堡墙壁,看见了华丽的烛台,摇曳的烛火,温暖的壁炉,银光闪闪的餐具。
“太亮了吧。”陆弥修由衷地感叹。
柯洛莉娅没听明白:“什么亮?”
“你家啊,居然所有的房间都点了灯,看起来就像个通体发亮的灯泡。”
“你的比喻很没有美感。”
两个人短暂交流后,一边的管家终于插上话:“大小姐和尊敬的客人,这边请,已经为两位准备好了晚餐。”
陆弥修刚想答应一声,看到旁边的柯洛莉娅没有做声就径直朝里面走去。他也想起来刚才在马车上答应柯洛莉娅的事情,也没有多说话,沉默地跟上了柯洛莉娅的脚步。
穿过雕花的大铁门,步入到了广阔的庭院中。虽说有许多奇珍异草,但是陆弥修的肚子已经打起仗来。俗话说的好,民以食为天,还是先吃饭最重要。
陆弥修紧紧地跟着柯洛莉娅,越过花园来到了城堡的大门口。大门已经提前打开,门口的红地毯上站着一位金发的成年男性。
他一见到领头的柯洛莉娅,就三步并两步地快走了过来,还一边挥手:“柯莉,柯莉!”
柯洛莉娅小脸煞红:“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在外人面前叫我柯莉!”
可男人不管柯洛莉娅的抗议,一把就拉住她的手:“小柯莉会害羞了,因为有男同学在吗?哈哈哈…”
直到走到跟前,陆弥修才看清楚来人。柯洛莉娅的哥哥—弗朗索瓦不是陌生人,当时在比斯山附近有过一次萍水相逢的见面。
柯洛莉娅没有甩开弗朗索瓦的手,她努了努嘴,指向陆弥修:“这是陆弥修,你们之前见过。”
弗朗索瓦爽朗一笑:“我记得,陆同学嘛,这副东方面孔可忘不掉。”
陆弥修有些腼腆:“希尔先生,你好。”
“叫什么希尔先生,”弗朗索瓦另外一只手重重地拍了拍陆弥修的肩膀,“你都喊柯莉的名字了,那直接叫我弗朗索瓦就好了。”
陆弥修连连摆手:“这怎么好意思。”
“我说可以就可以,”弗朗索瓦一只手拉着柯洛莉娅,一只手拽着陆弥修,“进去聊,你们肯定没吃饭,我们边吃边聊。”
啧,陆弥修觉得这味不对啊?自己不是来希尔家的吗?在自己的想象中,希尔家应该是都和柯洛莉娅那样古典高冷的传统贵族啊?为什么柯洛莉娅的哥哥如此热情好客,就像自己来到了一个东北大屯,大兄弟拉着你进去做客似的。
陆弥修越看越觉得东北旮瘩味重,甚至开始担心等下晚餐送上来的从法国鹅肝和西班牙火腿变成了小鸡炖蘑菇和大乱炖。
不过城堡里面的内饰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陆弥修的焦虑,装饰还是很符合陆弥修对欧洲贵族的想象。
一眼望见的是极尽奢华的大厅,繁复的灯饰却发出冷冽的亮光,四面高高的墙壁在柔软的地毯上投下暗沉的影,穿过宽敞却冷清的长长走廊,两面墙壁上的名画里人物的眼睛像是能攫住人的心灵。
走到走廊尽头的餐厅门口,陆弥修一行人刚想进去。忽然陆弥修似乎感觉身后有什么东西在高速移动,借助着一直延续的柔软地毯消除掉其行进的声音,动静变得微乎其微,不易被人察觉。
不过随着距离的不断拉近,声音也越来越大。陆弥修回头看去,只见一团白色物体在空中直愣愣地朝柯洛莉娅扑去。
陆弥修来不及阻挡,只能提醒:
“小心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