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午夜，陆弥修强忍着哈欠，从床上爬起来。
出门前，陆弥修先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袖，神谕还在。
打开房门，陆弥修走了出去，这次比第一次熟练很多，估计就只花了之前一半的时间，就到了书房门口。
推门进去，柯洛莉娅坐在书桌后面，百无聊赖地用纤细的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桌面。
陆弥修无端地想到一句诗：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
“我来了。”
柯洛莉娅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哦了一声。
陆弥修规规矩矩地把门带上，走到柯洛莉娅对面坐了下来，从衣袖里抽出那张神谕。
“我在三楼找到1795—1805年的资料，把他们都记录在里面了。”
陆弥修展开羊皮卷，古朴的纸面平铺在桌上。而柯洛莉娅并不急着查看，而是嘟起一张嘴：“你知道我等你多久吗？”
“不是你说老样子吗？”陆弥修被呛的有点懵。
“可是我真的很困啊，”柯洛莉娅摆出一副很不开心的表情，“我这两天睡的好少。”
“那为什么我们今天不能约一个更早的时间？反正今天也不用溜出去。”
柯洛莉娅一时语塞，强行转移话题：“让我看看这些资料。”
陆弥修无奈地摇摇头，自己一直拿柯洛莉娅都没办法啊。
柯洛莉娅从书桌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空白的笔记本，递给陆弥修：“翻到第一页。”
陆弥修听话地翻到第一页，两只眼眼巴巴地看向柯洛莉娅，等着她给出接下来的指示。
“然后就把神谕往下翻，按在内页上。等复制完了，就接着翻到第二页，重复以上的动作，知道全部复制完。”
又是体力活啊，陆弥修心里苦，但是不敢说。
老老实实地记录完，不过陆弥修看着原本空无一物的笔记本上只是这么轻轻一按，就工工整整地写完了文字和图案，还是在心底默默惊叹神谕的奇妙。
世界上真的存在神谕，是不是站在了科学的对立面？
陆弥修的心里突然冒出这个疑问，他费了很大的劲，才把这个问题压了下去，现在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
吭吭哧哧地干完，陆弥修把笔记本和神谕一并还给了柯洛莉娅。
“哟，还挺自觉。”柯洛莉娅看上去很满意陆弥修的行为。
“毕竟是柯洛莉娅你最迫切关心的历史，你先看很重要。”
柯洛莉娅没有接话，她把笔记本从后面开始翻。因为资料是按时间早晚录入，所以在最上面的反而是时间最晚的1805年，柯洛莉娅需要从1795年开始看。
柯洛莉娅静静地看，陆弥修没有说任何话，只是沉默地看着她。
看着她一时眉头紧锁，转而重新舒展；看她长长的睫毛随着眼睛的眨动起起伏伏；看她的手指跟着阅读的进度而在笔记本上不断移动。
午夜的月光总是最明亮，穿过透明的窗户，却穿不过实心的中柱，在向房间播撒光明时，也投下横横竖竖的几道阴影。阴影和光明，刚好同时照在了埋头阅读的柯洛莉娅身上，明灭可见。
陆弥修只觉得头越来越沉，本来这几天就缺少睡眠，在不知不觉中就打起瞌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弥修感觉自己用来依托头的手臂被轻轻地放下，有人在给自己调整睡姿。
这个时候陆弥修已经醒了，但是迷迷糊糊的他没有睁开眼睛，而是任对方摆布。对方帮他弄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后，短暂的离开结束，给他披上了一件薄毯子。
之后陆弥修听见对方蹑手蹑脚地走开，过了很久，也没有再靠过来。
再装睡下去，自己怕是要真的睡着了。陆弥修是这样想的，他睁开眼睛，第一时间下意识地去寻找柯洛莉娅的踪迹。
恰好的是，柯洛莉娅就站在陆弥修视线所及范围之内。
一睁开眼，就是她。
柯洛莉娅身穿纯白睡裙，蓬蓬松松的款式像是要把小小的柯洛莉娅埋进去，和银白色的月光相得益彰。她并没有看向房间里，而是把目光投向了深邃的天空和弯弯的残月。
陆弥修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柯洛莉娅。而对方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样，陆弥修才刚醒来，她便回过头来。
“你醒了？”
陆弥修站起身：“也不算睡着吧，刚才看着你就打了个盹。”
柯洛莉娅摇摇头：“没事，困了就好好休息吧，毕竟你这两天挺辛苦的。”
“还好，”陆弥修把话题引回正轨，“看完资料有什么收获吗？”
柯洛莉娅听到这个，才从月光笼罩下走了进来，取代银白色的光辉的是摇曳的橘黄烛光。因为怕被巡夜的人看见灯光，所以并没有开灯。
她走到跟前，从另一边的抽屉抽出一本书递给陆弥修。
陆弥修顺手接了过去：“《佩尼昂王国史》？这不是我上午在图书馆看到的书吗？”
“你把书翻到最后一章。”
陆弥修听从指示，把书翻到终章—佩尼昂王国合并。
“你自己看一下里面怎么写的。”
陆弥修一字一字读了出来：“1803年，埃罗八世因病去世，洛瑟薇公主继承大统。因原有与格拉纳王国兰斯洛特王子的婚约，洛瑟薇公主宣布佩尼昂王国正式并入格拉纳王国。”
陆弥修疑惑地抬起头：“这有什么问题吗？”
“看后面啦，没有耐心好好看书的人。”柯洛莉娅直接噎了陆弥修一句。
陆弥修自知理亏，老老实实继续往下看：“这是震惊欧陆的一个大骗局，一个撒谎成性的狡猾贵族骗取了懵懂无知的洛瑟薇公主信任，最终窃取了整个国家。洛瑟薇公主于1803年9月正式前往北方居住，将南部地区交于其弟埃罗大公统治。与佩尼昂王国有血缘关系的西班牙王室表示强烈谴责…”
“够了，”柯洛莉娅把笔记本退给陆弥修，“你再看看这个。”
陆弥修一头雾水地接过来，看来自己还是要好好的补习一下关于兰洛王国的历史了。
陆弥修就按着柯洛莉娅打开的页数开始看，没看几页，陆弥修便一脸错愕地说：“这不是完全不对吗？”
根据希尔家自己的资料，上面有许多当时的希尔家祖辈和当时佩尼昂王室的交流记载。上面称兰斯洛特王子是一位彬彬有礼，英俊潇洒的贵族，在当时的上流社会中为众人所称赞。
和洛瑟薇公主结识于一场宴会，之后两人情投意合。虽然两国一向交恶，但是最终公主与王子分别说服了国王，定下婚约…
陆弥修意识到关键：“结识于一场宴会？是不是我们当时在那个旧书桌上发现的那个信纸上所写的内容。”
柯洛莉娅长出一口气：“我想也是这样。”
“柯洛莉娅你，从小接触的历史教育都是说两个合并是个骗局？”
柯洛莉娅点了点头：“原来是有人一直在歪曲事实，渲染敌对的气氛。”
“可是为什么要这么做？”陆弥修不理解，“本来就是情投意合的事情，这样搞的南北对立有什么意义么？”
“只要符合自己的利益，没有什么不可以做的事情，。”柯洛莉娅合上了笔记本。
“我是好像一直都听说南方和西班牙王室来往密切，北方和法国来往频繁。”
“你说的没错，你还记得之前我们一起去那个布兰德家里的事情吗？”
“记得啊，当时那些人还因为你南方人的身份刁难你呢。”
“谅他们也不敢做什么太过分的事情，当时那个管家还质疑我的身份，我报了我姑妈西班牙皇后的名字，他就闭上了嘴。”
陆弥修恍然大悟：“哦哦，这件事情呀。我想起来了，我当时还很纳闷，没想到你和西班牙皇室还有这种关系。”
“那个书也不全是胡说八道，”柯洛莉娅指了指桌上摊开的《佩尼昂王国史》，“至少西班牙对合并的事是一直不满意的，那么和王室有着深厚关系的佩尼昂贵族肯定也不满意。”
“那为什么洛瑟薇公主决定要合并的时候，没有人敢反对？”
“我很怀疑你的历史课成绩，陆弥修同学。”柯洛莉娅一脸鄙夷。
“啊？”陆弥修不知所措。
“历史老师有没有教你要结合时代背景看待问题？”柯洛莉娅举起手来，佯装敲击空气做成的黑板，“合并发生在1803年，同时代欧洲有什么历史大事？”
“唔？”陆弥修绞尽脑汁冥思苦想，“拿破仑横扫欧洲？”
“算你勉强够到边吧，”柯洛莉娅还是不太满意，“准确来说1803年5月13日英国向法国宣战。5月18日拿破仑在举行全民公投后废除法兰西共和国，改建帝制。”
“为什么你记这么清楚？”陆弥修一副顶礼膜拜的表情。
“这是基本常识！”柯洛莉娅的发言掷地有声，“而西班牙和法国相敌对，但是那个时代谁敢和法国相抗衡？”
陆弥修这时候后知后觉：“因为北方的靠山是法国？”
柯洛莉娅轻叹：“是啊，腐朽的时代残党怎么敢和新时代的科西嘉雄狮作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