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陆地的轮廓出现在茫茫蓝海的边缘,陆弥修意识到,自己即将抵达这趟航行的终点。
林云岫此时来到了陆弥修身旁。立于甲板上,耳边全是呼啸的风声,林云岫缩了缩脖子,洁白的肤色隐没在高领毛衣中。
“我记得老师说过,地中海气候冬季温暖湿润,怎么还这么冷。”
“都是相对而言的,比我们老家冬天温度高点,但平均温度也就十摄氏度。”
“没想到你地理这么好。”林云岫略显惊讶地看了一眼对方。
“恰恰相反,正是因为地理很难,所以我花了很多心思,才能记住。”
“这样啊…”
简短的对话到此结束,两个人沉默地看着轮船驶过,在海面上留下翻腾的浪花。
沉默并没有持续太久,陆弥修的声音听得出有些颤抖:“我们进船舱去吧?”
“外面这么冷,为什么不早说?”
“我只是想出来看一眼,结果你一直站在这,我都不好意思回去了。”
“我以为你想搞一出小说男主的派头,所以才配合你摆姿势。”
误会解除,陆弥修和林云岫飞速逃离现场,回到了船舱里。
两人在学期结束后,就开始准备前往兰洛。在上次贞德像前和林云岫的对话后,陆弥修改变了自己的想法。林云岫是个不错的旅伴,更何况人家女孩子愿意,自己又不吃亏。
两个人一起,一路上也有个照应。
陆弥修站在大厅中,等待轮船到港。回忆着出发前的事情,不自觉地看向站在一边的林云岫。
林云岫也注意到陆弥修瞥了自己一眼,她看样子并不满意嘈杂的环境。抓着这个机会,林云岫向陆弥修吐槽。
“自打坐了远洋轮船到法国后,我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再坐海轮。没想到这么快就破戒了。”
“实在抱歉,可是我前不久被兰洛给驱逐出境。从法国陆路入境不现实,只能从马赛坐船到巴塞罗那,试试能不能从西班牙进入南兰洛。”
林云岫听后沉默不语,而刚刚道歉完的陆弥修忽然意识到对方的话存在一个明显的逻辑漏洞。
“如果不坐渡轮,云岫你到时候怎么回国?”
林云岫撇了撇嘴:“走陆路。”
“这也太浮夸了吧。”
从法国到林云岫的老家,少说也有上万公里。如果硬要从陆路回去,实在不敢想象路途之艰辛。
“这有什么?我早就想好了,先从巴黎一路坐火车到伊斯坦尔布,之后穿过西亚,由阿富汗进入巴基斯坦,由印度转入缅甸,泰国,越南。这下子离家就没有多远了。”
听着林云岫滔滔不绝的讲述,哪怕是质疑这场跨洲旅行的可行性,陆弥修也愿意为她的想法点赞。
“至少你能想这么多,还是挺不错的。”
“嘿嘿,你别以为我是信口胡诌。”林云岫兴头大起,“我这路线都选择是有讲究的,之所以走南亚不走西北是因为…”
陆弥修忍受着林云岫的喋喋不休,幸好此时的轮船已经在巴塞罗那的港口停靠,船上的旅客达到了骚动的顶点,纷纷争抢着第一个下船。
“相比于中亚的风沙,我更能忍受东南亚的湿热…”
“云岫,我们也走吧。”陆弥修适时打断了林云岫,指了指人流涌出的出口。
林云岫被打断,脸颊鼓起,一脸不开心的样子。不过现在也不是闹脾气的时候,她只好乖乖跟着陆弥修先下船去。
不知何时,阳光从云层中挣扎而出,照射在蔚蓝的海面上,海鸥在天空中盘旋,发出清脆的叫声。
码头上,五颜六色的旗帜在微风中飘扬,与湛蓝的天空形成鲜明的对比。海面上,游艇和私人船只与传统的渔船并排停靠。
在海港的入口处,一座古老的灯塔高耸入云,在夜晚时,它的灯光在海面上扫过,为船只指引着航向。而在灯塔下方,一群鸟儿在空中盘旋,期待着从船上扔出的食物。
阳光撒下,气温也有所回升。海风把林云岫的长发吹散,她理了理凌乱的发梢:“这里就是大名鼎鼎的巴塞罗那吗?”
“这座城市很有名吗?”
“弥修不知道?等到城里去,你就知道这座城市有多棒了,我老早就想来玩了。”
两个人提着行李,由码头步入市区。除去其他欧洲历史名城一样可以看见的历史建筑,数不胜数的哥特教堂,让陆弥修最感到震惊的是巴塞罗那整齐的城市规划。
“这座城市给我的感觉,就像一张棋盘,划分成了若干大小的方块。”
“哼哼,你这就不知道了吧。1859年,巴塞罗那市政府组织规划竞赛,他们最终采用了塞尔达的设计方案。他设计了一个113米乘113米的矩形网格,同时在方形的每个顶点设计了一个半径为20米的倒角。这就是你觉得行走在棋盘中的原因。”
“了不起的市政工程,欧洲确实有很多我们可以学习的地方。”
陆弥修总说些这样的话,不过林云岫对此并不感冒。
“好了,我们先找个旅店入住吧。我想放下行李然后去逛逛。”
“这个简单,随便找个马车夫问问,让他载我们去就好。”
就在陆弥修说话的同时,一辆马车恰好从道路的一头出现。
陆弥修给了林云岫一个我办事你放心的眼神,转过头,抬起手来:“…”
林云岫站在边上,原本等着陆弥修叫车,可是只见对方一言不发,悻悻地把刚刚举起的手臂放了下来。一脸不解的林云岫戳了戳陆弥修:“怎么回事?”
就在两个人说话的时候,马车已经从面前离去。
“刚才就在我招手,准备喊话,”陆弥修惆怅地望着渐渐远去的马车,“可是我却发现了一个问题,这里是西班牙,但是我只会法语和英语,不会西班牙语。”
林云岫也意识到这一点:“所以你放弃了?”
“对的,还是云岫你来喊吧。”
“别眼巴巴地看着我,我也不会。”
“啊?”
就这样,两个对西班牙语一窍不通的人在一座西班牙城市面面相觑。
林云岫把头别到一边:“别这样看我,我以为你会西班牙语的。”
“到底是什么天大的误会,才会让你以为我会西班牙语?”
“你不是之前那段时间天天和柯洛莉娅呆在一起吗?她是南兰洛人,我就以为你们是用西班牙语交流的。”
“柯洛莉娅她法语很好的,她会西班牙语但是我不会,所以我们平常都是讲法语。”陆弥修解释完后,“当你提出从西班牙中转进入兰洛,我默认你就会西班牙语了。”
“我要是有这语言天赋,我早去申请语言学了。你怎么不想想?”
最后还是由陆弥修低头认错:“相互埋怨是没有意义的,我们还是找找看有没有当地人懂法语或者英语吧。”
“也只能这样了,这算什么事啊…”
两人一个负责英语,一个负责法语,对着街道上的每一个人都发起了热情的问候。
一时间,“hello”和“Bonjour”此起彼伏。
不过纵使两个人这么努力,换来的也只有本地人疑惑的神情和听不懂的西班牙语。
“Fatigué de mourir(累死了)。”负责讲法语的林云岫选择放弃。
“These people can't all understand what we're talking about(这些人都听不懂我们在讲什么)。”
陆弥修也没改过来,用英语吐槽到。
正当两人万念俱灰的时候,从身后却传来了一句亲切的法语:“Bonjour, ai - je quelque chose pour vous aider?(你好,我有什么可以帮到你们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