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快请进。”
叶菲姆自然察觉出了果戈里爵士对他的轻视,但也没有什么表示,又热情地招呼起来,
“您请坐。我有个远房侄子前段时间给我送了点维多利亚的红茶,还请您赏脸一尝。”
果戈里爵士没有反对,只是微微一笑,看着叶菲姆又是找茶叶、又是找茶杯、又是烧水,自顾自地在那手忙脚乱。
“好了,好了。您请用。”
果戈里爵士接过叶菲姆殷勤递来的红茶,礼节式地泯了一口便置于一旁,继续保持着微笑。叶菲姆知道这是要谈正事的节奏,便也正襟危坐:
“您有何吩咐?”
“我怎敢吩咐总长大人……”
果戈里爵士笑着摇了摇头,突然目光一凝,
“自然是子爵大人的意思。”
叶菲姆浑身一颤,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总长大人,您还记得三个月之前的那件事吗?”
“您指的是……”叶菲姆眉头一紧,“失联的那四支纠察分队?”
“正是。”果戈里点了点头,“您还记得当时的情形吗?”
“自然,那等坏事我可是前所未见。最开始是有支分队长时间没有把当期货送到,也没有跟我报备情况。所以我派了另一支分队沿着既定路线去查,然后……”
“第二支分队也消失了。”果戈里接过他的话,微笑已从脸上消失,“我记得这支分队是有下落的吧?”
“是的,我们发现了他们的尸体还有烧剩下的马车。所有标志性的物品都被扒光了,确认他们的身份花了不少时间。所以,第一队应该也……”
“是谁干的?”果戈里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第一支分队负责的一个村庄里有人举报,他说纠察分队是被一伙外来的感染者杀掉的,他还胡说什么只有只有一个女人动了手……”
“一个女人?”
“据他说,是什么带着火焰的女人,轻而易举地就杀光了一整支分队……胡说八道,怎么可能有这种事。”叶菲姆不屑地笑道,“编故事也要编的像一点,他怎么不说救主显灵了呢?”
“那个举报人呢?”
“已经处理掉了。”
果戈里不置可否,只是面色更加凝重:“那么您觉得这件事的真相是什么?”
“我有个猜测,我猜是伦烈男爵的人动的手,抢走了那些感染者,然后又杀人灭口,后面的两次应该也一样。”叶菲姆慎重其事地说道,好像这是什么了不得的论断。伦烈男爵的领地也与湼瓦山郡接壤,他也曾派人提出过与夏洛子爵一样的要求,但是给的报酬很低,被叶菲姆一口回绝了。在叶菲姆看来,伦烈男爵一定是怀恨在心,故意抢掠感染者顺便打击报复。
“为什么呢?”
听到这个回答,果戈里的脸不由抽搐了一下。
“您别不信啊?除了伦烈男爵,还有谁能对付纠察队?那群感染者?说他们敢造反,我信。说他们敢杀光纠察队,我可不信。感染者有机会肯定会然,怎么可能反过来追杀纠察队?肯定是伦烈男爵的人,只有他们才有动机。”
叶菲姆推理了一番,好像被自己说服了,对这个结论更加具有信心。
“这样啊。”果戈里爵士笑了笑,“您知道有个临时粮站被抢了吗?”
“呃……这事,好像有所耳闻。”
叶菲姆尴尬地愣了一下。
“您知道细节吗?”
叶菲姆连连摇头。
“驻守粮站的三十个人,全都死了。”
叶菲姆猛地抬头,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而且他们尸体也一样被扒了个干净,堆在一起焚烧。而且他们尸体上的伤口,有一些是乌萨斯制式军刀和军用弩造成的。”果戈里爵士的笑容再次从脸上消失,他凝重的目光直对着叶菲姆,“您觉得听起来熟悉吗?”
“这,这……您的意思,这是同一伙人做的?”
叶菲姆的话都结巴了起来,他的思路飞快地转动着,逐渐指向一个他不敢接受的答案。
“是的,杀死四支纠察队的,和劫杀粮站的,是同一伙人。您觉得,伦烈男爵胆敢派人袭击政府的粮站,对乌萨斯的正规军队举起屠刀吗?”
“可,可是……那是谁干的,为什么?!”
“想想后两次纠察队失联,有没有什么别的线索?”
“别的线索,别的线索……”
叶菲姆双手按着额角,拼命思索着,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
“我想起来了,那两支分队的尸体上也有制式军刀和军用弩造成的伤口!”
“那么,制式军刀和军用弩是从哪里来的呢?”
果戈里继续引导叶菲姆的思路,
“再给您一个提示,临时粮站的事发生的最晚,他们尸体上的制式军刀和军用弩造成的伤口也最多。”
“我明白了!我的纠察队就装备着制式军刀和军用弩,那伙人的武器是从我的手下那里抢来的!”
“没错,总长大人。再想一想那些本来该被送来的感染者去了哪里,那伙人的目标又为什么越来越大?”
“有人,有人在带着感染者造反!”
叶菲姆瞪大了眼睛,
“他们是在主动攻击纠察队,为了扩充造反的队伍!攻击粮站也是为了扩充实力!”
“完全正确,总长大人。”
果戈里赞许地点了点头,
“还有一点,他们已经两个月没有出现了。”
“难道他们走了?”
叶菲姆疑惑地问道。
“这是其中一种可能性。但,假设他们还在湼瓦山郡的某个地方呢?感染者究竟是乌合之众,但只要够多蚂蚁也能咬死巨人。要攻下有防御设施的粮站至少得有几百人,加上老落病残可能上千人。但那个临时粮站没有满仓,可不够上千人吃两个月。”
“那他们应该会去抢劫周围的村落吧?”
“理论上如此,但是子爵大人从未收到这样的消息,这很反常,也很危险。”果戈里严肃地评价道,“但不论如何,他们也必须去寻找粮食了。不去抢掠村庄,攻击卡拉城又形同自杀……”
“难道他们会去……”
叶菲姆满脸皆是不可置信。
“要说哪里还有粮食,自然是税务局的运粮队了。”
果戈里衰老而坚毅的脸上再次绽开微笑,好像运粮队的命运与他毫无关系似的。
“这可不行,我得立刻通知税务局,让他们做好防备!”叶菲姆脸色苍白,刷地站了起来,一下子又有些不知所措。
“税务局有了防备,但还是会有损失。”果戈里还是保持着淡定,又拿起那杯冷掉的红茶喝了一口,“那么,您觉得这个损失应该由谁来承担呢?”
“这……”
“那自然是最先遇到袭击却没有作出正确判断导致匪徒坐大的总长大人你喽。”果戈里冷冷地注视着他,就像下达判决的法官一般决绝,“这个责任,您担得起吗?”
叶菲姆如遭雷击,一下子愣在当场。
“我替您想想,您可以找找借口,比如匪徒太狡猾,村民做伪证之类的,但……”果戈里顿了一顿,“渎职罪还是少不了的,即便能不上绞刑架,也得在牢里待上好几年了吧?”
“不不不!”叶菲姆歇斯底里地喊道,他抱着头,在办公室里来回踱着步子,突然看向果戈里,灵光一闪,以猛虎之势扑了过去……跪在了果戈里的面前……
“您会救我的……不,子爵大人一定会有办法救我的吧?除了我,没人能给子爵大人提供劳力,一定得救我啊。”
果戈里爵士的嘴角还挂着微笑,眼中却突出一道凶光:“除了你?这难道不是任何一个郡总长都能做到的事吗?下一个人来,子爵大人照样可以跟他合作。”
“可……可是,我……你们……”
叶菲姆急得连通顺的语言都组织不了,只能用手指着果戈里,目眦欲裂。
“子爵大人当然有办法救你……但是,为什么要救呢?即便你想告发子爵大人也没用,大不了封闭矿场,再把那群感染者全杀了,还能有别的证据来指控一位子爵吗?当然了,在攀咬子爵前你就会丢掉小命。”果戈里以最温和的语气说着最可怕的威胁,“让一个人永远的闭嘴并不难。”
“子爵大人需要我做什么?”
叶菲姆伏下身子说道。他并非傻子,在最初的慌乱后他已经冷静了下来,果戈里找他说这一堆绝不是为了通知“你没救了等死吧”,子爵大人还需要自己,果戈里所提出的危机就是子爵的筹码。
“一切。”
“一切?”
“一切。”
果戈里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你要全心全意地效忠于子爵大人。”
叶菲姆沉默着,果戈里也没有催促。最终他还是选择了屈服,咬着牙说道:
“愿为子爵大人效死。”
“很好,接下来你需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什么也不做。”
“可是……”
“相信我,保持沉默吧,子爵大人不会吝啬。”
“是,是!”叶菲姆重重地点着头。
“尽请期待吧,总长大人。看看那支运粮队的结果,是否如我等预料的一般。也许根本就没有造反的感染者,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