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似乎早已停了,大风裹着小雪、仍在空中呼啸,冬青背离着城市而行,浮雪染下一路黑色的泥泞,但脚下的土地却早已被冻得坚实无比。
他一边慢悠悠地走着,一边对着月光把玩着手里的那颗红色宝石。这是他从怪物的余灰中找到的,说实话,这颗宝石色泽晦暗、质地浑浊,而且中间还有一道醒目的裂痕,似乎不值多少钱。但冬青很清楚,能在冬青之焰的灼烧下安然无恙的东西必然不会是凡物。
【洞悉之眼】告诉他,这颗宝石里蕴藏着大量纯净的源石能量,毫不逊色于“无刃之刃”中的源石,但这显然不是天然的矿石。透过月光能够观察到其中隐隐约约的几圈纹路,从齐整和复杂程度上来看也不可能是米哈伊尔烧出的舍利子,显然是人造的产物。
冬青记得米哈伊尔曾有一枚戒指型的法杖,那上面就镶嵌有一枚红色的宝石……不过印象里,米哈伊尔手上那颗红宝石品相比冬青手里这颗要好得多,难道是被烧坏了?
也许他该试着往红宝石里灌入自己的力量,可他还没有拿稳主意。米哈伊尔是怎么说的来着?他也是共鸣者,他从哪儿得到了那种力量,又从哪儿变成了这等怪物。难道接受了回响的结局都注定是这样?这颗宝石又在米哈伊尔的故事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他需要情报,需要对回响、对那些古老的力量有更多的了解。他也很清楚,自己必须做出尝试。
冬青找到了小丘的背风面,用拾来的枯枝点起一座小小的火堆。他背靠着山丘的脊梁,面朝着摇曳的篝火,好让冻得发僵的身躯慢慢恢复灵活。
看吧,那两轮弯月正在他的头顶熠熠生辉,发出清冷的光,夜幕间的星星摇曳多姿,跳着冷峻的舞蹈。冬青将那颗红宝石紧握在手里,高举过头顶。
“来吧!”
他的力量从全身流向那颗残缺的宝石,使得后者顿时变得灼热起来,仿佛一块烧红的碳。冬青并不知道自己的手心烫伤了没有,他只看到一片红色的影子,涌动着、扩散着,就像染了血的大海。
随后,黑色的薄雾席卷了他的视野,把那片红色和冬青的意识都拖入黑暗的深渊。在黑暗的尽头,他闻到一股薄荷的味道,像是某种稀奇的熏香蜡烛。
他自黑暗中起身,脚下的黑色地砖分外令人熟悉。他记得这里……“静默之殿”。他曾从这里取走了术法的力量,也因此负上了命运的诅咒,可为什么他又回来了呢?如果这颗宝石是米哈伊尔获得回响的原因,他应该去往别的地方才对。
不,不一样,这里的空间比原来的静默之殿要小了不少,也没有棺材和石像。好在这次没有再一丝不挂地出场,他发现自己的身上披着一件黑色长袍,是用亚麻布做的,质地非常粗糙,看起来像是那些苦修士的标配。
“伟大的勇士,感谢你将我从这永恒的牢狱中解放。”
后面传来的声音吓得冬青跳着转身,连忙做出格挡的假释。
他看到一位被禁锢在墙上的银发少女,她的下半身都没入墙中,与黑色的花岗岩融为一体;而暴露在外的上半身却也被十几根漆黑的锁链所束缚着。这些锁链的规模都大得惊人,每一根都比他的手臂还要粗,上面还密密麻麻地铭刻着冬青看不懂的符文。
在冬青看来,即便是米哈伊尔化身的可怕怪物都可以被这些锁链给死死禁锢住,但这些夸张的东西用在一位看上去不到十六岁的少女身上却显得如此突兀。冬青总觉得这位少女看起来不对劲,或许是因为那过尖的耳朵,又或许是因为那比死人还要苍白的肤色。
“你是血魔?”
他如此发问到。
听到这个问题的少女点了点头,用宝石般的赤色眼睛看着他:
“是的,吾乃萨卡兹血魔王庭之继承人,因为遭人暗算而被囚禁于此,已经有了几十年了。”
“血魔王庭……”
冬青托着下巴兀自思忖着,
“你说你被关了几十年了?”
“是的。”
“好像也没多久嘛。”
“啊?”
被囚禁的血魔少女傻了眼。
几十年的时间几乎意味着普通人的一生,对于凡人来说也已经算是够长了。但冬青穿越前饱受各种吸血鬼文艺作品荼毒,对于这些长生种的时间概念早就有了免疫力,你看看那些幻想作品里,那个血族的大佬不得从几百年、几千年前讲起?你这才几十年属实有些丢份啊。
“我还以为对血魔来说,几十年的时光根本不算什么。”
“的确如此……但失去自由的时候,哪怕是一分一秒都堪称折磨。”
血魔少女愣了一下,然后回答道。
“没想到你会对自由那么上心。”
“难道你会乐意像我这样被禁锢在铁链与坚石之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冬青本来只是想调侃一句,没想到却戳到了对方的痛处,让他只能道歉:
“抱歉……我对追求自由者没有恶意。不过容我多问一句,你是因为什么而被人暗算的?”
血魔少女没想到冬青会问这个,迟疑了好一会才开口:
“我曾经受了某位伟大君主的委托,去刺杀他的敌人……另一位伟大的君主。我曾经是那么地接近于成功,我扮成他的侍女,混进了他的寝宫,杀掉了他的守卫;我把剥夺力量的毒汁滴进他的酒杯里,并看着他饮下了那杯毒酒……但是……”
“但是你失败了?”
被打断的血魔少女不满地瞪了他一眼,然后继续说了下去:
“是的,他抓住了我,向我展示那个金雕的酒杯,我滴入的毒汁就留在杯底。他的力量,他对术法的理解和运用你根本无法想象,他竟然在喝酒的瞬间就解离出了其中的毒物!然后,然后……”
血魔少女的脸上竟然露出了恐惧的神色,甚至微微地颤抖着,似乎是过去的遭遇给她留下了很深的阴影:
“他扳开我的嘴巴,把我为他准备的毒汁灌进去。失去力量的我连跳出窗户都做不到,我、我……我只能在地上爬行,而他……他就跟在我后面,慢慢地走,饶有趣味地看着我。就好像……就好像在遛狗。”
她对那个敌人的恶趣味恨之入骨,在叙述的时候都几乎要咬碎银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