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透明的触手缠上那个士兵的脖子,他却浑然不觉。【无形之触】在实体化前无法被感觉到,而实体化之后的质感,根据冬青的印象,冰冷、光滑,还有一点粘稠,就像蛇的鳞片。
看不见的绞索一点点捆实、扎紧,那倒霉的士兵甚至发不出惨叫,只能挤出一点惨然的气泡音。他拼命地扣挠着自己的脖子,面色紫青。
啪嗒,那歪着脖子的士兵就一头栽倒在地上。
后面的士兵尖叫着拔出军刀,张牙舞爪着倒退。冬青缓缓踏出阴影,用无形之触拨开那些毫无准头的弩箭,然后抓起被推到最前面的那个士兵。
【无形之触】把这个慌张的家伙提溜起来,就像给煮熟的虾剥壳一样,两条幻肢,一条挂住他的脖子,一条缠紧他的脑袋,往外一扭、一带,轻易就能扯断他的脊椎。人纵然是一根有思想的芦苇,也并没有比芦苇结实多少。
另外两只触手也没有空闲,一只抓起那个持弩的士兵,把他挂在城墙外的铁矛上,锋利的矛尖洞穿了他的胸膛,却不足以叫他即刻死亡。于是那个将死未死的可怜蛋就挂在空中,一直抓着胸前的钢铁,咿咿呀呀地叫唤个不停。
杀人何曾有这样容易过?
冬青紧紧地握着“格蕾西娅之泪”,并不在意上面锋利的棱角,血渗进红色的宝石内,使它的光泽更甚。这件强大的法器对于【无形之触】的增幅尤为恐怖,冬青现在释放出的幻肢拥有比之前强大几倍的力量。
这简直是地狱的景象,最后的敌人怪叫着抛下武器、试图逃跑,最后的幻肢则勾住他的脖子,把他提到冬青的面前,就像只被拔毛待宰的鸡。
“司令官在哪里?”
冬青发问道。
“他……他这会……当,当然在家里啊……”
那个士兵看着那黑色的、如深渊一般的瞳孔,根本生不出任何抵抗的心思。
“军械库现在有多少人看守?”
士兵把头摇得像拨浪鼓,看来是真不知道。冬青点了点头,随手将他丢下城墙。
周围的空间在一声惨叫和碰撞后归于死寂,城楼内的争夺也已经结束,西门就此落入整合军之手。战士们在努力铲掉被砍坏的绞盘,好打开下面的城门,塔露拉和第一接应部队的人员做好了入城的准备,而冬青却站在空荡的城墙上,享受着片刻的宁静。
塔露拉来了,还带来了一面旗帜。敌人们也正成群结队地往这里赶来。爆炸并不成功,钢筋混凝土加固的砖石结构比冬青想象得还要坚固,带的炸药分量远远不够,即使他们考虑了其他一切因素也只在城墙上开出了一个狗洞,一个人就要钻半天,根本毫无价值。
而这次不成功的爆炸却产生了足够响亮的声音,城墙上的守卫和哨兵都寻声而来。在此危急关头,冬青当即决定改变计划,直接向西城门进攻。谁能想到,爆破的计划失利之后,冬青能带着三十个人就夺下一道城门?
他转了转脖子,从六米高的城墙上一跃而下。【无形之触】的缓冲使他姿势优雅地落在塔露拉的身边,巨大的风压将他的黑斗篷高高扬起,就好像夜枭张开羽翼。塔露拉略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却什么也没有问。
成排的整合军精锐从两人的身边齐步踏过,每踏一步就用短剑敲击一下盾牌,这种古老的仪式曾为高卢的军团所使用,齐整的节奏好似能引起地动山摇,那些闻讯而来的城防军面对这一幕都心头发怵。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敌人,也不曾有过类似的预想,好在面前的整合军还不算多,城防军们尚能以己方人数占优聊以**。
感染者战士们沉默着齐步前进,直到离最近的敌人三十步之内,所有人突然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大吼,向前狂奔起来。惊慌失措的敌人们胡乱地扣动着弩箭的扳机,在这样近的距离,即便没有瞄准,一轮射击下来也让整合军中顿时倒下了好几个人。
但他们也仅有一次射击的机会,后面的战士将盾牌顶在身前,越过牺牲者的尸体,像滚石一般勇敢地撞进混乱的敌阵。用盾牌去砸、去压,用短剑去刺、去砍,砸烂敌人的脑袋,切开敌人的喉咙……不一会儿,每个人都已浑身浴血。
冬青吹起哨子,长矛手们及时地从两翼切入战场,把因剑盾手的突袭而炸开的敌阵重新压缩。每个剑盾手都只需要考虑怎么往敌阵深处钻,其他战士们紧随其后,将那些被他们越过的敌人一一补刀。
这批敌人有多少?八十,还是一百?总之,他们已在开战后短短的一个小时内被通通消灭。自然,敌人还有很多,在另外的三面城门,在军营和军械库,但刚才这次干净利落的全歼无疑向他们证明了整合军的力量,使得不会再有哪个指挥官产生“趁敌人立足未稳夺回城门”的妄想。
第二面红旗出现在冬青的视野里,安德烈率领的第二接应部队也开始从西门入城。
从现在开始,只有由整合军来决定进攻的方向。
“到军械库等我。”
冬青拍了拍塔露拉的肩膀,然后从科内尔的手中接过霜夜的缰绳,翻身上马,
“我先去杀了他们的头。”
这话说得多么轻松,他要去解决一个郡的军事长官,却仿佛在说“我要去散个步”。
冬青带着一队骑兵,直接就沿着城市的主干道疾驰,毫无隐蔽的意思。或许是各部分的城防军在局势清晰前都选择了固守待援,除了开始时砍倒的几个拦路的敌军外,他这一路上竟然都没有受到什么阻碍。
今夜的风倒是比前几日缓和,落雪却一点未见减少,整个视野都像是在纷飞的雪花中降了画质。老式警报器的“滴嘟滴嘟”声在城市的上空盘旋、拉长,在增添紧迫感的同时又加深了几分肃然。
冬青轻轻抖落马刀上的积雪,使之重新在月光下露出银亮、清冷的色泽,除却刀尖上的那抹红色。
红色的血,白色的雪。
粘稠的血,绵柔的雪。
温暖的血,冰冷的雪。
现在,我的刀也是冷的。
他忽然想起穿越前的一句古诗:
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