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防军把炮兵设在某座宅邸的内院里。院子不算太大,四面都被低矮的平房包围着,显得多少有些逼仄,像是东方国家的天井。
从冬青现在的位置到那里只有不到一百米的距离,甚至还要更近。但这两个点之间层层叠叠、七拐八拐的诸多“违章建筑”却构成了一片复杂的迷宫,令他感觉格外头疼。
外围的敌军并不多,也许他们都被安德烈的佯攻给吸引了注意,而那些零散的敌军往往还没有看到冬青的样子就迎来了终结。【无形之触】用着是会上瘾的,尤其是在这种幽深的巷子里,冬青简直化身成了鬼魅,他趁敌人回头的瞬间降落在他们面前,然后割开他们的喉咙。
在这狭窄的环境下,即便有【无形之触】代劳,冬青也还是沾染了一身血腥,杀得越多,这股味道就越浓烈,让他隐约有些反胃,同时也使得隐蔽越来越困难。
不过他倒也不是特别担心,毕竟杀光所有目击者也算是达到了隐蔽的目的。而从这个角度上来说,他还真能做到。冬青没法像塔露拉一样拥有毁天灭地的aoe伤害,往后恐怕也很难企及。他的能力来自于【孤王之塔】的加持,在未来他或许能成为一本活的《术法大全》,复杂多变的术法类型才是他真正的优势。
而在黑夜里,这在狭窄而崎岖多变的通道中,他的这种优势将发挥到最大,而他也知道该如何去利用这种优势。
“是谁在那里?!”
提着源石灯的士兵慌张地大喊道。
话音未落,一道黑色的流光就击碎了他手里的提灯。黑暗瞬间就夺去了这伙人的视野,他们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靠近,并同他们擦肩而过。他们试图阻挡,却一无所获,仿佛是要抓住一缕风。
风?是的,他们听到了风的声音。但那并不是风的声音,那声音比风还要深沉,是血从主动脉中喷射出的声音。一开始拿着灯的那个士兵最先适应了黑暗的环境,他看见同伴们的尸体横躺在地上,血水渗进铺路石间的缝隙。
他想要去拿腰间的军刀,可是太晚了。一条陌生的手臂自身后环住他的脖子,温柔地割开了他的喉咙。
“怎么回事?!前面什么情况?”
另一队士兵闻风而来,却只见遍地尸体。
“在上面!他在上面!”
士兵们纷纷惊恐地举起提灯,对准在屋顶上穿行的冬青,后者则回过头来对他们还以一个挑衅似的微笑。
“射击!射击!”
为首者歇斯底里地大叫,不待他说完,所有弩手都对冬青发起了齐射,他们的准头并不好,多半落空,只有几枝箭值得他特别用幻肢挡开。
这些民居凑得很紧,因此冬青可以很容易地在屋顶之间跳跃,就好像某种跑酷游戏,但不是所有的屋顶都能跳。这一片的屋顶质量参差不齐,有的是斑驳的瓦片,也有的是锈蚀的铁皮,甚至还有发霉的稻草屋顶,一脚下去说不定会被踏穿。
“他在哪?别让他跑了!”
“他往那边去了!”
“左边,左边!”
“追上去!射击!射击!”
“小心!他在你后面!”
事实上,冬青很清楚自己不可能一路开无双过去,就算是地形开挂也不行,但他可以靠自己一个人搅乱敌军的整个部署。为了抓他,这一整片都被弄得鸡飞狗跳的,他成功地将恐惧一点一点地撒播在每个城防军士兵的心理。
你站自己的岗位上,听着四面八方的喧哗,而那个可怕的敌人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出现在你的身后,所有人都处于高度的精神紧张之中。有时甚至不需要冬青出现,两支碰巧撞到一起的追击队伍之间也会因为紧张而相互交火。
“混蛋!谁让你们射击的?!没看见是自己人吗?”
“你们不乱窜谁会误会啊?被射死活该。”
“你tm的……”
双方很容易就会闹得剑拔弩张,要不是外面还有一大群敌人,说不定都能当场火拼。
“欸,你说他们在吵什么啊?”
士兵听到背后有人询问道。
“因为刚才有人太紧张了,不小心误击了友军。要我说这也没办法,毕竟大家都很紧张。”
士兵解释道,既然又下意识地回头问道,
“欸,你是哪部分的来着,我怎么没听过你……”
隐约察觉到不对的士兵看见背后站着一位陌生的黑发男子,他将食指竖到嘴前,轻声说:
“嘘。”
“啊啊啊啊啊~”
士兵当然没有如冬青说的那样保持沉默,而是被吓得当场大叫起来。听到惨叫声的其他士兵早就成了惊弓之鸟,上一秒还在争得面红耳赤,下一秒就十分默契地对这个方向举弩射击。
冬青随手抓起惨叫着的士兵挡在身前,那可怜的家伙当场被自己人给射成了箭靶子,哀呜一声就断了声气。趁着对面重新给弩装填的空档,冬青把那具刺猬似的尸体给丢了过去,再次利用幻肢攀上屋顶、开始跑酷大作战。
在长官的威逼利诱下,也有一些城防军士兵爬上屋顶,试图阻碍冬青的跑酷大作战。但他们没有【无形之触】的帮助,在屋顶上束手束脚的,根本撵不上冬青,最多是给这场夜晚的突袭增添了一点喜剧因素。
在设有炮兵的宅邸前是这片区域唯一的空地,冬青没法越过空地直接跳进宅邸的内院里,他只能在空地上降落下来,降落在至少几十名全副武装的城防军士兵中间,被军刀和弓弩的丛林给围了个严严实实。
倒是没有人直接冲上来动手,之前造成的威慑使得人人都担心变成炮灰、反而成就了别人的功劳。
“晚上好,先生们,今晚的月色可真不错啊。”
冬青十分自觉地高举双手,做出投降的姿势,
“不知道你们接不接受我的投降?”
哈?你刚刚一路杀了我们这么多人,跟无双死神似的就是为了跳进来投降?你tm在开什么玩笑?!
可能是反转来得太快,这一大群拿着刀枪剑戟的精锐士兵们愣在原地,互相大眼瞪着小眼,还有些脑子转的比较慢的家伙真的抬头看了看夜空,似乎是想确认一下“今晚的月色是不是真的不错”。
“别信他的鬼话!大家一起上,砍死他!”
不知道是哪个小机灵鬼在人群里喊了这么一句,反应过来的士兵们纷纷对着冬青面露凶光,慢慢挤压了上来。一开始士兵们还有所克制,但看到冬青没有反应后,便纷纷认定他已经黔驴技穷、在大庭广众之下用不出妖法,于是争先恐后地向着他扑了过来。
“好吧,先生们。既然你们不接受,那我就只能说……”
冬青慢条斯理地放下高举着的双手,在最近的军刀快要刺到他的胸前时,打了一个响指,
“燃烧。”
一团微不可见的火苗跃出两根手指之间,将他之前离散到周围空气中的雾化了的无形之触点燃,蓝紫色的火焰像莲花一样以冬青为中心点绽放开来,将那些狂热的、惊讶的、恐惧的面孔依次吞入星空般绚烂的火海之中。
最靠近冬青的家伙连惨叫的机会也没有便消逝于火焰之中,靠外围一些的家伙则在短促的哀嚎中湮没声息;最外圈的士兵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他们往往只有一部分肢体沾染上了【冬青的龙炎法术】,因此他们没有立刻死去,他们甚至还有力气四散奔逃、在地上打滚,用他们知道的一切方法来熄灭火焰。
但那诡异的星空焰火却不曾止歇,它的燃烧依靠冬青的源石力量来支撑,只要身上沾附的雾化无形之触没有耗尽,这个要命的过程就会继续下去,直到火焰剥去他们的血肉、留下一具焦黑的骸骨。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比直截了当的死亡更加恐怖,那些嚎叫着的“火人”中断了其他人打败冬青的妄想,他走到哪里,哪里的士兵就轰然而散,而长官们跑得比士兵还快。
他闲庭信步一般地迈进那座宅邸的大门,友好滴要求那些忙碌了一晚上的炮兵们停下手头的工作,采用抱头蹲地的姿势好好放松一下。
敌军阵地的核心宛然瓦解,一发照明法术升上天空,宣告着胜利的天平彻底倒向整合军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