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秦没想过这场夜雨会下得这样淅沥。
情趣酒店掩盖住窗外的雨声，所以他不知道原来这场雨可以这样大，灯影幢幢，城市好像都跌倒在了这场夜雨中，月色黯淡。
其实他可以打车，可是苏秦还是选择了就这么跑回去，因为想大雨洗干净身上的味道，那样就不会引起怀疑。
他当然有自己的生活。
至于林雨栀？
只是一个小丑，
一个自以为是，幼稚的，蠢笨的，高傲的坏姑娘。
苏秦从未想过再和她扯上什么关联，睡她也不是他的本意，苏秦也没想过负责，或者说这件事本就不是他的过错。
既然是她主动骑到他身上，既然他被下了药无法反抗，那顺从些又如何呢？
我早说过我不会爱你的，为什么还要装傻呢……自以为是的坏女孩。
回到家的时候，灯火通明。
门开的时候苏秦微微有些愣神，因为茶几后面坐着一个很漂亮的姐姐，按理说她不会出现在这里的才是，可她在。
露背的针织毛衣，一小片侧乳白腻，长腿匀称笔直，裹着白丝，足尖好像雪糕，足弓微微弯曲，有些色气。
很犯规的装束，很多时候她都不会这样穿的，可苏秦只是扫了一眼就收回眼神，关门，墙上时钟十一点半。
“回来啦？”她的语气温柔，可偏是这种温柔让他的心里越发烦躁，苏秦只是冷漠地嗯了一声。
“做什么去了，这么晚才回来呀？”她来到他身后，伸手抓着他的手臂，软声细语着。
她胸脯的柔软挤着手臂，可苏秦只是不易察觉地把她推开，低着眼神，淡淡的疏离，“没做什么，姐姐。”
苏秦喊她姐姐，不是因为她真的是他姐姐。
她是苏秦的学姐，名字叫谨雨薇，从初中开始就一直照顾着他。
她会因为他不好好照顾自己而生气，会因为他亲近别的女孩子而吃醋，知道他一个人住，偶尔也会过来陪他一起睡，频率并不高。
他们，当然也可以说是男女朋友的关系，可关于这一点她从未承认，这样朦胧的暧昧让苏秦疲惫而烦躁。
所以他下午的时候打电话给她，想要一个准确的答复，她却只是说，还不可以哦。
苏秦不理解不可以的理由，他分明能感觉到她是喜欢他的，可她偏不答应，这种疏离在苏秦心中，好像一根刺扎着。
苏秦不想再思考这个问题了，他醉了酒，还淋了雨，脑袋无论如何都还是痛的。
喉咙也好干，桌上有热水壶，摇摇，是空的，他没有经常喝水的习惯。
“还在生姐姐的气吗？”谨雨薇的声音软糯，化在心里甜甜的。
“嗯。”苏秦仍旧淡淡地回答，不冷不热。
“你生气是因为我没有给你确切的答复，可我也是有不得已的理由，不是不爱，你明白吗？”
谨雨薇揉揉苏秦的脑袋，像是哄吃不到糖的小孩子，她轻抱了他一下。
“我当然……明白的，可我就是急，我就是理解不了啊……谨雨薇，这份不清不楚的关心，又意味着什么呢？”
“我毕竟不小了，也会心动，也会想要被人治愈，被人爱着。就算是我，你不答应的话，我的喜欢也是会一点点淡退的啊……你不可以亲我吗？”
苏秦盯着的谨雨薇，他的语气温和，却一点一点尖锐了起来。
他注视着她的眼睛，努力想找些答案，或者说她真正的想法。
可谨雨薇仍旧温和着，什么答复也没给，凑近着抽抽小鼻子，“弟弟身上……有酒味呢。”
“嗯。”苏秦回答得坦诚，既然大雨没能洗去他身上的酒味，既然他还是被她发现喝了酒，那便没必要再隐瞒。
苏秦知道谨雨薇不许他喝酒，不许他去酒吧，可他不想做乖孩子了。
“你喝酒，去了哪里？”
“酒吧。”
“你答应过我不去那种地方的……我的乖弟弟，变成坏孩子了吗？”谨雨薇的眼眸一点点眯起来。
“你说是就是吧。”他并无所谓。
“去过了，喜欢吗？”
“不喜欢。”苏秦想了想，摇摇头，“哪里太喧杂，吵闹，每个人或扭曲，或张扬，但都表现得奇形怪状。”
“并非歧视，我说不出那种感觉，存在既合理，我知道这种地方有它存在的意义，但终究是因人而异。
我不喜欢五颜六色的彩光打在眼中的刺目，不喜欢漂亮姐姐身上刺鼻的香水味，不喜欢音符在耳边炸裂的声音。”
“或许是出于好奇心，但仅此一次，不会再去了。”
苏秦说完，眼神低低的，微微有些失落，这样的失落让谨雨薇不自觉把他抱在怀里。
“所以啊，我的好弟弟。”
“这个世界就是你看到的光怪陆离，你看的，只是别人想给你看的。去理解，透析，越深层次的东西只会越让你失望。”
“很多时候这份失望都不被理解，所以才会分开，人就是这样一种爱而不得的生物啊。”
“可原来我也是其中一个吗？”苏秦自嘲地笑笑。
谨雨薇仍旧没有回应些什么，她只是伸手，温柔地揉了揉苏秦的脑袋，轻声问：“渴不渴呀？”
“渴的。”苏秦毕竟喝了好多酒。
“家里还有水吗？”
“没了。”
谨雨薇摇摇小茶几上的烧水壶，空空荡荡。
“我给你烧。”
谨雨薇这样说着，提起水壶，可苏秦抓住她的手，他注视着她，神色认真。
“你真的不在意吗，谨雨薇？”
“在意的……只是有些问题我还不能给你答案，我也有自己的苦衷，等等我好吗？乖。”
她总这样敷衍的。
苏秦的眼神落下，谨雨薇给他烧水，他的心乱糟糟的。
窗外灯火点点，大雨如瀑依旧。
…… ……
厨房里少女身影曼妙，苏秦坐到了谨雨薇的位置上。
她鼻尖似乎还萦绕着好闻的少女香，像是成熟甜美的苹果，散发着芬芳。
他觊觎着，像是伊甸园的蛇。
苏秦很早就认识瑾雨薇。
他现在高二，初三那年，感情懵懂，喜欢上了林雨栀，那样一个坏女孩。
那时的谨雨薇是他高中部的学姐，也是偶然认识，两人相熟但并无太多的渊源。
后来，苏秦和林雨栀热恋，分手，自暴自弃。
甚至想过自杀。
分手是林雨栀提出的。
她给出的理由很多，但归根结底是身份的不对等。
那时候苏秦盯着林雨栀的眼睛，其实早就大概猜到她想说的，心里有刺痛，像是哪里空落了一块，但还装作没事的模样答应。
“对不起。”
她说。
“没关系。”
那时的阳光很刺眼，所以林雨栀看不见苏秦眼底的阴霾。
他还像她记忆中的那个大孩子一样，干干净净，拿得起放得下，哪怕是对这份感情也是如此。
可是超市里虫蛀的苹果也有好看鲜艳的红。
你为什么就不明白呢？
他说没关系，就真的，没关系吗？
一切都是他的错。
是他把这份感情想得太重，以为她还有留恋。
可原来他也不过是可以取代的消耗品，这份喜欢只是消遣，并不等价与任何承诺。
他不是她的唯一，只是他把自己想得太重。
离开的时候，林雨栀没有回头。
苏秦在原地，世界宽敞明亮，却又万般寂静。
其实何必那么绝情呢？
只要她表现出一点不舍，哪怕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他都会欢喜雀跃，觉得世界又温暖了起来。
他会提出复合，对她百依百顺，如果苏秦是狗的话，恐怕会开心得尾巴都摇起来吧。
你看，他都那么狼狈了，愚蠢地，卑微地，肮脏地喜欢。
你为什么就不能，多喜欢他一点呢？
就是养条狗，相处久了也会有感情，难道他就那么不值得？
贱不贱啊，林雨栀？
既然如此，那些情话和喜欢，又何必演的真切。
难道看他狼狈的样子，你就开心了？
他不信。
她会不会其实喜欢过。
现在表现出来的，会不会都是假的。
他是不是，其实有在她心里也占了一点点分量。
啊？林雨栀，
你说，
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心疼我，你会不会……在我的葬礼上哭啊？
于是后来的苏秦真的来到了海岸线，隔着好高好高的桥，他跳了下去。
海水淹没了光线，苏秦一点一点下沉，世界喧嚣，却都在那时安静下来，耳边万籁俱静，他真的要死了。
可却在视线的最末，瞥见一个隐约的人影，
苏秦记不得是谁。
他猜是林雨栀，心里的期待这样回答他。
可后来，苏秦活了，医院病床对面的人是谨雨薇。
那是苏秦第一次看到谨雨薇哭，她唇瓣咬出了血，说不出的委屈心疼。
扬起手，就想给浑身插满管子的苏秦，狠狠的一巴掌。
可那一巴掌，终究没有落下。
谨雨薇只是抹干了泪，凑上前，缓缓地，给他一吻甜美馥郁。
所以你看，他也不是不讨人喜欢。
难道她回来了，给了他她最珍贵的东西，他就要重新喜欢上吗？
所以苏秦走了，知道林雨栀害怕恐怖电影，非把她铐起来循环播放。
甚至丢了房卡，打电话明早不用服务，这样她就能一晚上心惊胆颤，委屈害怕。
又如何呢？
分手还想攻略我，姐姐，我们熟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