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雨薇的手悬在了哪里。
她咬着牙，好恨好恨，可那声姐姐，偏是那声姐姐，击碎了她所有的怒不可遏。
她们是姐妹，血缘意义上的姐妹。
林雨栀抬着脑袋，盯着自家姐姐，她的眼神脆弱，跨坐在床上，精致得像个瓷娃娃，长发润湿，黏附在牛奶般的皮肤上，却是眼瞳寂然。
哪里本来是有光的，像是星星，微弱地亮着，可现在熄灭了。
林雨栀看着谨雨薇，看她怒不可遏，却偏偏无能为力的模样，有些可笑。
然后她真的笑啦，仿佛她才是那个小丑，这场默剧中的小丑。
“你知道我和他的事了吧，是，没错，上床了，没带套。”
“你好恨，因为你中意的男孩子和我上了床，可姐姐……谨雨薇，那是我的男朋友，他是我的初恋，就算分开过，又怎么了呢？”
“你也知道呀，他一直是一个缺爱的孩子，一点点温柔，对他来说都是致命的毒药，所以我回来了，他不就又屁颠屁颠往我身边靠？”
“是啊，我知道，我也知道你也喜欢他，早在初三那年就知道。
我装傻是因为我知道他不会再喜欢上除我以外的第二个人，所以即便你在我离开后就凑到了他身边，哪又如何了呢？”
“你被他接受了吗？牵过手吗，亲过吗，睡过吗？你知道他的第一次给了谁吗，姐姐？”
“所以你看，喜欢就是这样不讲道理的，你求而不得的爱，到我这里招招手就会跑过来。”
“其实我真的挺好奇的……姐姐，知道这些，你会不会委屈，会不会难过，你会不会……哭啊？”
林雨栀笑了，她笑出了泪，笑得有些病态，身材尤其清瘦，看得见锁骨精致，可她又那么美，像朵枯瘦的白玫瑰。
林雨栀看着自家姐姐气得浑身发颤，捏着拳头，胸前的娇软起伏荡漾，她急了，因为林雨栀没说错。
心乱来源于还爱，苏秦不清楚，但是谨雨薇比他明白，他确实还爱着她。
可谨雨薇不会让他察觉到他的这份心情，更不会允许苏秦重新爱上林雨栀。
可她这样的精心算计，又好像自家妹妹说的那样，表现得，像个爱而不得的鼠鼠人。
林雨栀伸着指尖，想要触碰自家姐姐的脸，她当然看出了她的生气，她毕竟最了解她，了解她这个无所不能的姐姐唯一的软肋。
可下一秒，谨雨薇的那些气急，那些怒不可遏，却又不知为何，统统熄灭了。
谨雨薇抓住林雨栀朝她伸过来的那只手，笑了，眼神里没有怒火中烧，反而冷静得像只猫。
就好像她之前所有的气急，都是装的一样。
是啊，她毕竟是姐姐，哪有被妹妹玩弄的道理？
谨雨薇捏起林雨栀的一缕发在掌心，她的头发柔软纤细，这是自家妹妹以已为傲的资本。
可男孩子长大了，又那会在意这种东西？
都是看胸看腿的呀……傻妹妹。
就比如苏秦。
他早就不是被你玩弄在掌心的小男生了呀……我的傻妹妹，你还不明白吗？
“你很聪明，雨栀。”
“你了解我的软肋，知道如何挑衅我，激怒我，让我失去理智，怒不可遏。
或许我给你一巴掌是最好的方式，可大概第二天你就会到苏秦面前，哭哭啼啼地说我的不好了吧。”
“他讨厌你，你的撒泼无赖，他可以不信，可他毕竟也有自己的是非观。”
“你以为他会就此推开我，疏远我，可我的傻妹妹，你不会当真以为，他还是当初那个被你玩弄在掌心的小男生，你不会当真以为……这些年，是我爱而不得吧？”
谨雨薇拿了浴巾，轻轻擦拭着自家妹妹的长发，动作温柔轻慢。
然后她收起浴巾，关窗，晚风撩起她的发，露出白皙脖颈下浅淡的吻痕。
那是苏秦昨晚给她留下的印记。
林雨栀睁大了瞳。
…… ……
苏秦还是学生。
大概算是成绩好的一类，但这并不能作为违规违纪的借口，但无论怎么说，这样的资本还是能免去很多麻烦。
所以他即便知道自己睡迟了，也不着急，洗漱穿衣吃早餐，把碗洗了再去上学。
一切都循规蹈矩，古井不波。
起码苏秦并不讨厌。
起来的时候，谨雨薇已经不在了。
他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不好询问也很少打扰。
苏秦一直都有在刻意与谨雨薇保持着距离，他知道她不喜欢过分粘人的男孩子，可是不是他最近给她的自由，太过了火呢？
所以才让她连早安吻都没给的，就离开了他的身边，像个玩弄纯情小男生的坏女人。
虽然但是，苏秦也不算是好孩子就是了。
他昨晚的那些话，可不止是对林雨栀说的。
他的话当然给了谨雨薇一些心里暗示，但是最后要凑上来抱住他给他吻的，是谨雨薇自己。
所以他也在她的脖颈种了草莓，好像给这场暧昧留下证据，这样即使她事后清醒过来，有了这个吻痕，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和他保持疏离的关系。
他原本没那么急的，他原本可以表现得，更多像一个乖孩子，但他等不了了……你会怪我吗，谨雨薇？
可就像我和你说过的，每个人都有反差。
你喜欢的我，只是我想表现出来给你看的。
我原本没想做到这一步，可是她回来了，靠近我，亲吻我，她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喜欢我的时候，我不可否认地心乱了。
可是姐姐，我怕。
我怕受伤，我怕再被她丢下，所以我才想多贪婪一点，再多向你索取一点，这样欺骗自己，我想我就不会喜欢她。
可最后，看清了一切，你还能爱着这个肮脏的，卑鄙的，工于心计的我吗？
…… ……
等苏秦到教室门口的时候，上午的时间已经过去一半了。
他原以为要解释什么，最多扯个慌，但老师只说班长早告知了他生病的消息，他原本都可以不用来的。
苏秦微微有些诧异，但没戳破。
他回到了自己的位置，靠窗的最后一排，很好位置，即使明着拿手机出来玩，老师也不会发现。
可惜苏秦的老人机撑不起太高的配置，多数情况只能听听音乐，
但也足够。
打开qq，点开那个粉色卡通兔兔的头像，看了消息记录。
有些消息分明不是他发的，但到底是谁拿了他手机，倒也不难猜。
视线远处，那个纯白衬衫的少女认真听讲，记录笔记，歪着脑袋呆呆地思考难题的模样莫名可爱。
苏秦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愣神发呆，然后下课，他走到她身后。
视线中她依旧乖巧地做题，没察觉到他的到来，短袖衬衫下皮肤水嫩，温软可爱，桌上放了一颗剥好的牛奶糖。
苏秦伸手戳了戳她的脸，便有好看的粉红染上了肌肤。
“坏蛋。”
她回过头，鼓着小嘴巴，微嗔的模样却难掩双眸的欣喜。
“吃糖。”
她又说。
…… ……
苏秦还记得他跳海的那年，还是初三。
十五六岁的年纪，教室外白栀花开得绚烂，像是堆满了雪，蝉鸣总是伴随着盛夏。
教室笔声，沙沙如蚕食。
其实苏秦明白的，他又怎么会不懂？
早在谨雨薇，甚至林雨栀之前，就有个乖巧而笨拙的少女一直默默地喜欢自己。
她会帮着他写作业，买早餐，送饮料，和他一起在仲夏夜抓萤火虫，都是很小很小的小事，却在心底开出了花。
只可惜她的脸皮是薄的，或者也清楚他有了女朋友的事，所以从来不说，从来，都把这份心意藏在心里。
她从来都以为什么东西藏起来就找不到了，可怎么会呢？
越想忘记的，才越记得深刻。
吃剩的糖纸，苏秦折着，罐头玻璃瓶装了一半。
“你，你在做什么呀？”
记忆中她的声音柔软，很轻很轻。
她总是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那时候初中的她，也和现在高中一样是苏秦的班长，少女的名字唤作林温浅。
“啊？折千纸鹤。”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我女朋友生日快到了，我想赶在那之前，折好一千只给她。”
“用来许愿的话，很灵的。”
“这样啊……苏秦对你的女朋友，很好呢。”
“嗯。”
“可还是要注意学习呀，毕竟初三了……明年，明年就要分开了，苏秦想去什么学校？”
她低着脑袋询问，声音都有些发颤，其实蓄谋已久。
背后的手，掐住了自己白皙纤细的小臂。
“我？直升吧，去二中。”
“二中，比一中差呢……”
“可轻松啊，管得也不严，我有女朋友的呀，总不能天天埋着脑袋学习。”
苏秦笑了笑，那时他的笑容明亮干净，被阳光打散，看在眼里，却偏偏有些刺痛。
像是青涩的树枝，折断了，就戳痛了心。
“我的成绩不算好，但也不算不上坏，班长大人就不用担心我了。”
“哦……”
她眼中的明暗交杂，却绽不开花，盯着足尖的小白鞋，心里微妙地发酸。
……连见面都不可以了呀。
“话说回来……班长呢？”
“我？一中吧……”
“这样？好可惜。”
“可惜……什么？”她的心微颤。
“可惜看不见了啊。”
苏秦笑了笑，“毕竟这样可爱好看的女孩子，这辈子都不会遇见第二个了。”
“什么，可爱，好看的……我，又没有……”
好羞好羞，她跺了跺脚，粉红蔓延至耳根，分明都羞得不成样子了。
苏秦笑了笑，伸出手捏捏她的脸，就弄花了少女第一次精心弄的淡妆。
“不闹。”
他这样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