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秦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是午休结束的时间。
他回到位置上,认真地,默默地看书,静下心来听不见什么东西。
关于那束玫瑰,事情至此已然有合理的解释,虽然不知道林雨栀用了什么手段,但起码没人再闲言闲语,对苏秦来说,这样就很好。
可并不是对什么人都好。
其实你才是最最在意的,对吧?
就算安安静静地地不说话,可其实你才是最担心我的那个,对不对,温浅?
下午上的数学课,林温浅是乖孩子,看书,做笔记,练习,她一直都很认真,因为有努力的理由,可今天时常走神。
一晚上都没怎么睡,精神恍恍惚惚的,早上的时候,忘记了收作业,下午,被点到名字却回答不上来老师出的题。
明明你并不笨的,明明这道题并不难的,可你却支支吾吾地念不出答案,心里,又是在念着谁呢?
放学,苏秦没有立刻走,多等了一会儿,然后就那个小小身影就凑上来,“苏秦……要不要和温浅,一起回家?”
因为有很多想问的,所以也确实付出了很多勇敢,她低着脑袋,声音很小很小。
苏秦没有拒绝,伸手揉揉脑袋,笑地说声好,然后背起了林温浅的小书包。
…… ……
其实与人相处并不难。
只要熟知性格,揣测思维方式,那么接下来要做什么,说什么话做什么事,怎样才能让她感到舒服,就都不是太难。
这也算一种能力,可以说是情商高,苏秦自诩对人的理解不错,所以他知道谨雨薇是坏女人,林雨栀是小妖精。
可唯有林温浅,他想不明白。
这个笨拙的丫头,从来就没顾着自己太多,从来都,只想着他。
就是那年,妈妈让她填一中的志愿,她答应下来,后来却悄悄瞒着,和他一起去了二中。
这件事她都瞒得很好,时至今日都只有苏秦知道,其实林雨栀知道自己背负着期待,可哪里,哪里,又没有他喜欢的男孩子。
“温浅为什么会去二中呢……明明成绩很好的不是吗?”
“滑档了……”
“可温浅分数很高……不太可能滑档吧,是不是就想陪着苏秦,所以舍不得走,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嗯?”
“不,不,不准问了。”她捂着脸,羞涩撩人。
“欸,你脸红啦。”他在笑。
“那,哪有!”林温浅低着脑袋,小脸几乎一瞬间就染上了粉红。
其实还是羞吧,被戳穿了心事,无论如何还慌的,可她又不想逃了,所以仰着脸看他,小手攥在胸口,手指纠缠的,声音好轻好轻。
“因为,温浅……喜欢,苏秦……”
他愣了一下,大概是没想到她的勇敢,可光是说出这句话,林温浅的勇气就已经耗光了。
她低着脑袋,脸红羞怯,凑上前,却仍能听见,她小声地,默默地,更像是在回答自己。
“喜欢的。”
苏秦听到了,只是笑。
林温浅深深地低着脑袋,闭上眼,心扑通扑通乱跳,他把手放在她脑袋上揉揉,却并未回应。
可那年桃李随风开,安安静静,少女的脸庞依旧被春风染红,许久。
…… ……
苏秦背着林温浅的书包,走了很长一段路。
微沉,因为放了很多书,睡不着的时候就看书,她其实不那么容易入睡。
可这样对肩膀不好,所以苏秦来背,林温浅走在苏秦的前面,细长的马尾微晃,脖颈白皙。
她大概是有很多想问的,所以才显得心事重重,这样女孩子,单纯到把什么都写在脸上了。
“温浅。”
“嗯?”她回过头看他。
“想问什么?”他轻笑,少女的好看的眼睛微微睁大。
“看……看出来啦?”
“又怎么会看不出来的……笨蛋温浅。”苏秦想伸出手揉揉她的脑袋,却被躲开。
“不准,不准摸,长不高的。”小脸鼓鼓,幽幽怨怨的。
“欸,怎么了吗?”之前她还不会这样的。
“没什么,就是,不许了。”林雨栀低着脑袋,默默地走,踩在地砖的缝隙上,很可爱。
“那个来找苏秦的,是林雨栀?”
“认出来啦?”苏秦忽然想起林雨栀回来,这件事林温浅还不知道。
她认识她,是因为林温浅从初中开始就是苏秦和林雨栀的班长。
因为那个时候不论林雨栀还是苏秦,都是不好好学习的坏孩子,所以就有多照顾一点。
“什么时候的事呀。”她的语气仍旧温和。
“上周?”
“她是不是,是不是,想找苏秦复合来了?那束玫瑰,是她送的吧。”
“是吧……”苏秦不想说其实已经上了床,因为会让温浅难过,而且也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
“苏秦的想法呢?”
“能避开就避开吧……不过接下来的时间,大概会走得近些,但总会分开的。”
“温浅,没听明白呢。”林温浅歪着小脑袋,表示没懂。
“林雨栀是妖精,是听不懂话的蠢女人。”
“我说了不爱,可她仍缠着我,像是夏日的蝉,喋喋不休,我想既然她渴求爱,那答应又如何呢?”
“所以我许她,做她暂时的男朋友一两月,满足她那些大胆的,疯狂的,偏执的想法。”
“不是喜欢,只是她是笨女人呀,嘴上说说喜欢我,只是不过是爱上了心目中那个,性格契合的‘某人’罢了。
所以我等,我等她醒了,悟了,明白对我其实没那么喜欢,失望了,总会分开的。”
“这样啊,苏秦……真的,一点喜欢都没有了吗?”
“没了吧,但是,温浅想我喜欢吗?”苏秦含笑着,看着林温浅,他问。
少女不知道,踢着路上的小石子,默默地低着脑袋。
“我,我不知道啦。”她吐吐小舌头。
“温浅,温浅不想苏秦难过,所以要是苏秦喜欢她,喜欢便是了,不用想着温浅什么。
可她,伤害过苏秦,温浅又不想这样的……坏女人,又回到苏秦身边。”
“那温浅呢?”苏秦忽然这样问着。
“欸?”她愣了一下。
“温浅的喜欢……要怎么办,温浅,不在意吗?”
“欸?说不在意是假的啦,但是,温浅,温浅,没关系的啦。”林温浅的脸忽然就变得好红,却仍旧深低着脑袋,怯怯的。
天际落日昏黄,浮云如火,好像也染红了少女的脸颊,“不管苏秦喜欢的是谁,温浅总会在苏秦身边。”
“温浅……,温浅是苏秦的温浅。”
“为什么呢?”
“因为就是,很喜欢。”她说不出理由,来来去去,大概就只能给这么个解释。
因为喜欢,所以爱了。
“笨蛋。”苏秦默默地念,低眉顺眼。
…… ……
中午,苏秦刚去上课没多久,家里。
林雨栀推开了房门,其实早有预料,谨雨薇站在门口,抱着胸,居高临下。
“你来了?”林雨栀的话不再咄咄逼人,像只温顺的羊。
或者说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让她清楚谨雨薇在苏秦心里的位置,此前身为前女友的优越感自然就荡然无存。
林雨栀原以为她是这场爱情游戏里的胜者,就算离开了两年,他对她,总不会真的不爱了,可她错了。
原来他真的把这份感情,抛得干干净净,一直以来放不下的,都是她而已。
可林雨栀又不甘心认输,死皮赖脸又如何呢,她费了那么多周章,力气,好不容易回到他身边了,才不许他离开。
“不许我进来?”谨雨薇勾起了唇。
“没有的。”林雨栀摇摇头,推开让谨雨薇进来,递上了一壶泡好的茶,她明明不擅长做这件事。
没想到她的乖弟弟那么有手段,这才几天,就把她调教得那么乖了?
林雨栀可不是容易驯服的野马。
谨雨薇的眼眸微眯,不论是林雨栀,还是苏秦,好像都超出她的预料了,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对不起。”电话里说了一遍,可林雨栀觉得不够,就又说了一遍。
“你已经和我说过了。”谨雨薇摇摇头。
“可当面,还是要说一次的,不说的话,他会不高兴的。”林雨栀低眉顺眼,不卑不亢,声色冷静。
“你好像对他很在意?”
“我喜欢他,姐姐。”
“可他想抛弃你呢……怎么办?”
“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林雨栀摇摇头,声音笃定,好像她真的胜券在握。
“我说服不了你,也没那个心思说服你。他有他的想法,我对你说些什么的话,还会让他不开心,所以我不说。”
“只是,你回来,家里同意了吗,林雨栀?”
谨雨薇的目光忽然就锐利起来,家这个词,不管对她还是林雨栀,都太过陌生了。
“像是爸爸当初答应的那样,现在我是公司第二大的股东,只要我想的话,他会转让给我他现在所有的权限,他以为我会因此留下,可他错了。”
“你离开家以后,妈妈一直在给爸爸做思想工作,你自己的事业没受干扰也是因为这个。”
“那不是我们的妈妈!”谨雨薇忽然就站了起来,酥胸起伏,从来没这样失态过。
“不论你和那个男人说多少遍,她都不是我们的妈妈,林雨栀,我们的妈妈姓谨,姓谨!你也是,听到没有?!”
“你说得很对,可姐姐,我不是。”林雨栀闭上眼,低眉顺眼,并不争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