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谨雨薇终于冷静，坐下，开始整理凌乱的思绪。
她很少有感性的时候，这次也是，如果不是林雨栀谈起那个男人，她不会这样失态，不会让冲动淹没她的理性。
明明她都觉得自己足够成熟，明明她以为这些会让她心疼的事，现在也能轻松地说出来啦，可到底不过如此吗？
谨雨薇忘不掉。
那年飘雪的冬，妈妈要病死了，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在医院的病床上拉住她们手，说无论未来发生什么，都相信爸爸的选择，保护好妹妹。
谨雨薇是长女，那时她还很小，但因为家境的关系早熟，也理所应当地懂事。
所以她压下心中翻起的酸楚，静静握住林雨栀的手，看着妈妈安然闭眼，默默地答应，不离弃。
记得那年风雪纷扰，好大好大，仿佛要将这个世界掩埋，回到家，打开灯，明朗如昼，却是空空荡荡。
院子里她生她们时栽下的那两棵白栀与白薇，这些年逢雪开花，年年弥香，那时却也枯了一株，再不开花。
好在爸爸很温柔，谨雨薇想，林雨栀还小，就算妈妈不在了，爸爸很温柔啊，他还是能好好照顾她们。
可这样的他，偏是这样温柔的他，在妈妈走了两年后，却领了另一个女人回家？！
那时谨雨薇拉着林雨栀，冷冷地看着那个男人领着那个女人回家，在他软声细语地哄着她们叫她妈妈的时候，谨雨薇夺门而出。
她看着天地一白，明朗光亮，却也万般寂静。
因为家教的缘故，她们不许在大学之前谈恋爱。
林雨栀初三那年被家里发现了谈恋爱，所以家里给她开出了两个条件，要么转学，要么撤走所有生存的资源。
林雨栀当然是不在意这样的威胁啦，可苏秦呢？
她喜欢的男孩子，光是养活自己都好难好难，她知道那时的他为了送她一份像样的礼物就打好几份工，又何必拖累？
自己抛下一切和他在一起，他会不会为难，会不会抗拒？
这样的犹豫让林雨栀答应转学，而谨雨薇，则留在了那个学校，那年她高二，是苏秦高中部的学姐。
这两年来谨雨薇依仗着家里的人脉，因为聪明，也有了自己的公司，产业。
但因为是依靠着家里的关系，所以如果被发现谈恋爱的话，这些年来她苦心经营的一切，都会被收回。
并非舍不得，只是谨雨薇她还想复仇，所以她迟迟不肯答应苏秦，也是这个原因。
可无论她答不答应，当初抛弃他的人是你，让他难过的，心里无助的人也是你，林雨栀。
就算我还不能答应他的喜欢，他的心，也不会被你偷走，永远不会。
谨雨薇落下眼神，“他不会喜欢你的，妹妹，何苦呢，林雨栀？”
“你不是他，你都不了解他，你怎么就不知道他不会重新喜欢上我。”林雨栀皱紧了眉，只有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她才会情绪波动。
“你以为你这就赢了吗，谨雨薇，勾引到他让你很得意吗？”
“随你怎么想。”该说的都说了，该听的也都听了，谨雨薇没有再逗留的理由。
她起身，要离开的时候被林雨栀拉住了手，她实在受够了她家姐姐，这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你就那么得意，是吗，姐姐？
从来都俯视着我，连我喜欢的男孩子都被你抢走，这让你感到优越吗，谨雨薇？
“放开我，林雨栀！”
谨雨薇皱了皱眉，有些不悦，“你非得那么缠人？也难怪他要逃开你。”
“你以为你又有多少被他喜欢？”
“你想试试？”谨雨薇盯着林雨栀，一字一句地念着。
“好，既然你想试，那就试，到房间，关上门，我不叫你别出来，”
…… ……
苏秦的家其实和林温浅家顺路，只是远了一小段。
到楼下的时候，林温浅背对着苏秦，眼瞳微微的失落，其实她也想他多陪一点啦，但他要回去陪他心爱的姑娘呢，又好为难。
其实又怎么会一点都不想他陪的？
他问，“温浅想我喜欢吗？”的时候，她其实真的很想说，想的，可又不能够。
因为林温浅知道的，苏秦是那种，怕负责的男孩子。
他又那么温柔，说想的话，他会为难的吧，所以温浅一直都很乖，一直都很听苏秦的话，没向苏秦要过温柔呢。
这样，温浅，是不是可以在苏秦身边，多待一会儿呢？
拿回书包，上楼，回看的时候苏秦还在哪里。
“苏秦……要不要上楼，喝杯水？”她的心跳得快了些。
“不用啦，我看着温浅回家就走了。”
“哦……那好吧。”心里有微微的失落，但是没关系。
上楼，关门，放下书包，打开窗写作业。
她想他早就走了吧，可心里还有小小的声音说，他是不是还在呢？这样小小的侥幸落到耳边，好像蛊惑。
可等到打开门，空荡一片，这样小小的侥幸落得空荡，没关系，没关系的呀。
反正温浅也习惯了……一个人。
关门，坐到沙发上，发出声音也没有人回应，林温浅关了灯，黑暗一点点弥漫，好像要将她吞没。
…… ……
苏秦没有立刻回家。
反正现在回去的话，也多是被林雨栀折腾的吧，这家伙，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冠冕堂皇地在他家里住了下来呢？
不过早上她叫他早点回来，又那么温柔，这个蠢姑娘，她怎么就知道自己一定会回来，不是去陪其他的女孩子呢？
如果刚才苏秦选的是去林温浅家过一夜，她温柔的性子，多也不会拒绝吧，可你呢，林雨栀。
你会守着空荡的家，或许还做了粥，可你好笨，又做不会其他的菜，就那么简简单单的一碗粥，热了又热。
九点，十点，十二点……一直到三点，五点。
你昏昏欲睡，盯着黎明破晓，薄云吐白，终于明白我不会回来啦，这样，心里会不会无端地空落，你会不会难过，会不会哭？
然后直到我回家，身上有别的女孩子的味道，强装着温柔的模样，又有多可怜？你可怜得像个小丑。
何必呢，林雨栀，何必呢？
苏秦想他懂林雨栀的，如果他今晚不回去的话，她会难过的，可或许这样还不够恨。
他应该先打给电话和她约定，这样她的心中会有期许，这样的期待落空的时候才最难过。
然后第二天回去的时候，他会假装忘记这件事，但是身上有香味，林雨栀是聪明的，所以不会看不出来他其实在别的女孩子家过了一夜。
她在他身上闻到了别的女孩子的味道，红了眼盯着他，那个时候才终于明白自己在他心里的地位。
于是呢，接下来呢，她或许就下定决心，要走了吧。
这样他的生活就回到了正轨，一个人看着日落月升，也没了那个妖精一样的女孩子没日没夜地缠着他，这样就很好，是不是？
是的吧。
可苏秦的胸口好闷，谨雨薇又说得没错，无论他嘴上如何绝情，心里始终都还是有喜欢的。
周旋这段感情花费了他好多心力，所以您干嘛非得来折磨我呢。
打了要喊疼，疼了不知错，错了又不改，你就非得我要把你打哭吗？
贱不贱呐，林雨栀。
苏秦买了两根黄瓜，炒鸡蛋，还有些这个点很便宜的凉菜，这是她要吃的。
回到家，开门，视线中却没那个妖精般的身影，因为听见门开了就回头望他，眸子像是星星一样亮了起来。
莫名的失落。
可这种失落，下一秒又被填满，温热甜腻在心中化开，像是化开的雪糕。
“弟弟回来啦？”
谨雨薇朝苏秦眨了眨眼，她系了围裙，捣鼓了好丰盛的一顿晚餐。
“嗯。”苏秦答应着，把手上的黄瓜和凉菜放到冰箱里。
又看了一眼，没有林雨栀的身影。
苏秦回过头，盯着谨雨薇，想要问她为什么在这里，林雨栀又去了哪里的时候，要说的话被她眼中的炽烈的温柔堵着，问不出来。
“想问些什么？”
“没……没有。”苏秦别开眼神。
“你是不是想问林雨栀去哪里了？……我的好弟弟，你不会想告诉我，你真的爱了吧？”谨雨薇冷笑。
“你想她啦，找她啊，我告诉你，她去了上次你遇见我的那家嗨吧，喝酒了蹦迪了，又如何呢？你不是喜欢她吗，你去啊。”
谨雨栀抱着胸，冷冷看着苏秦，推着他，好像她刚刚表现的温柔心软，都是笑话。
“她不会去那种地方……她答应我的。”
“她答应你，你就信？当初也是她说会喜欢你好久好久，可结果呢，还不是她第一个抛弃你？好啊，那就当我骗你，你爱她，去找她啊。”
“我没爱她……我不会去找她的，”苏秦摇摇头，很果决。
“我知道她不会去酒吧，而她去了哪里，做什么，我不知道，也不会管。”
苏秦摇摇头，林雨栀走了，既然是她的选择，走了便走吧，与他无关就是了。
他拿了筷子，默默地吃饭，味道很好，谨雨薇很少下厨的，他想或许他该说些什么，但终究没能说出口。
只是他的心堵堵的。
“你不在意？”
“嗯。”
“如果我没骗你呢？”
“那便没骗吧……这样也好。”
“为什么呢？”
“因为我爱你……姐姐，我爱你，谨雨薇，你知道我喜欢的是你，她如何如何，又与我有什么关系呢？”
“你又何必拿她试探我的喜欢呢，有意思吗？你知不知道有些东西是试探不得的，这样做只会让我心累……还是说你还在怀疑我对你的感情吗？”
“两年了，该说的我都说了，该做的我也都做了，既然你还不相信，那我也无可奈何。”
“我吃饱了，姐姐。”
苏秦低下眼神，他把碗筷放到洗碗槽，想出去走走，让冰凉的晚风轻拂在他脸上，这样躁动的心说不定就能冷静下来。
那些话，其实他是想回答自己吧……所以声音好大，他真的有些累了。
要出门的时候，苏秦被谨雨薇拉住了手，他抬起头盯着她，看到了谨雨薇脸上的歉意，“你还要试探我吗？”
“不了。”
“你相信我了吗，谨雨薇？”
“信的……是我错了，弟弟还要走吗？”
“不走的话，就给你补偿哦，”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谨雨薇贴着苏秦的耳廓说话。
她的语息温热，目光落下，能看到她少女峰的雪白酥软，呼之欲出。
“也，可以的~”
她眨眨眼，看着他，又是娇媚的声音，落在耳边，好像比世界上所有静夜的缠绵低喘，都要来得暧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