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尊敬的弗托里亚克先生,请允许在下向您推荐几本有趣的书籍。”
男子优雅而谦逊的姿态在第一时间博得了戈尔曼的好感。
“先生您好,我很愿意倾听您的指教,不过在这之前,能否告诉我如何称呼您?”
“用罗伦斯称呼在下就好,克伦威尔·罗伦斯。”
戈尔曼微笑着点点头,他举起右手做了个请的姿势,示意罗伦斯继续他的话题。
罗伦斯微微鞠躬,他从自己的包中小心地取出两本用厚牛皮包封的书籍,将之轻轻地放在桌面上。牛皮制的封皮有些皴痕,看上去透露着古朴而神秘的气息。
“旧时代的书籍!”
戈尔曼的视线一下子便被那两本古书牢牢的抓住,他认得这样的书,精美的裁剪,洁白的纸页,以及封面那完美的印刷字体,没错,就是旧时代的书籍。戈尔曼小心地拿起上面的那本书仔细端详着,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
“弗托里亚克先生。”
罗伦斯看到这样的戈尔曼,眼里闪烁着一丝意味深长的光芒。
“弗托里亚克先生,这两本书是旧时代关于电的书籍。您手上那本是《电磁学理论基础》,而桌上这本则是《电磁学历史概要》。这是在下的礼物,相信此刻您一定迫不及待的想翻开他们了,那么在下就不打搅您的阅读时间,先行告退了。”
罗伦斯微微欠身,便转身势欲离开。
“罗伦斯先生,请留步。”
戈尔曼恋恋不舍的将手上的书本放下,他的确想要马上翻开手上的这本书,但直觉告诉他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这份礼物太贵重了。身为工匠协会的会长,戈尔曼身后是整个工匠协会的根基,甚至是整个诺威镇的未来。
罗伦斯止住了步伐。
“弗托里亚克先生,有何疑问?”
戈尔曼正了正色。
“罗伦斯先生,您的礼物太贵重了,对废土上的我们而言,旧时代的知识都是最宝贵的财富,为何您愿意将如此珍贵的实体资料送予诺威镇?”
“您误解了,尊敬的弗托里亚克先生,在下并没有将这些书赠予诺威镇,而是借给了您。在下只是一介学者而已,无他特长,唯有一双善于发现智者的双眼。恕在下直言,您或许不是诺威镇最具备天赋的工匠,但您绝对是这儿最具有长远眼光的领导。而且在下相信,正是因为这一点,您才被拥戴为工匠会长吧。”
戈尔曼听到这儿,不由得对罗伦斯心生一股好感,没人会拒绝他人的恭维,特别是恰当的恭维。
“借书的目的其实非常简单,在下相信,整个诺威镇只有您懂得电与数字科技的重要性,因此决定同您交个朋友。”
罗伦斯的言辞似乎很诚恳,但听到这一句,戈尔曼却警惕了。
“罗伦斯先生,荒野猎人口传有一句老话,废土不回应任何期待,你怎么看?”
罗伦斯明白戈尔曼的担心,他笑笑说:
“弗托里亚克先生,在下并非没有私心,所以您大可放心的接受这两本书,等您看完了,在下再来跟您讨教一二,到时候您就明白在下所图为何了。”
罗伦斯顿了顿,紧接着不明所以地说道:
“您说得对,废土不回应任何期待,只有血才能交换血,不过在下可要不起您的血呐,所以您又担心什么呢?”
说完,罗伦斯便优雅地离开了,留下戈尔曼与两本书籍长久对视。
2
三短三长的钟声敲醒了无数沉浸在自我世界中的工匠们,戈尔曼·弗托里亚克也不例外。此刻的他整个人陷在自己那张兽皮椅子中,双手缩在肚子上,脸上的疲惫清晰可见。自从罗伦斯离开这间屋子以后,戈尔曼就保持着这副萎缩的姿态发着呆,脑袋中不断地回放着与罗伦斯最初的见面。
“克伦威尔·罗伦斯……”
戈尔曼一字一字地咬着这个男人的名字,他将每个字都咬得很重,狠得仿佛要从牙龈中挤出血来。如果有面镜子摆在此时的戈尔曼面前,戈尔曼一定会发现自己憎恨的面目是如此的不堪入眼,简直像一个60岁的老头子而不是一个风华正茂的26岁青年。不过此刻的他毫无顾及自己颜面的心思。
“你要的显然不是我的血,是整个诺威镇的血!唉,当时要是不接受那两本书就好了……”
戈尔曼叹了口气,不过随即他便为自己冒出如此幼稚的想法而感到可笑。
戈尔曼很清楚,从最初的那两本书开始,自己就从内到外被彻彻底底地看透了。自己的天真、傲慢、承担与冷静。每一项特质,无论是优点还是缺点,全部都在那个男人的算计之内。想到这,戈尔曼不禁心生一股寒意,连壁炉内那挣扎的火苗在他眼中似乎都显得暗淡了一些。
他舒展开蜷缩已久的身躯,从兽皮椅子中挣扎地站了起来。
窗外,三短三场的钟声依旧在那儿重复,那是拾荒者回归的信号,也是工匠们开始“分赃”的集结令。
“是叶千杨那个让人讨厌的家伙么……明明是一个那么出色的工匠,非得出去到处乱跑。”
戈尔曼说着不知道是在表扬还是在讽刺的话语,披上自己的兽绒大衣走出了协会的大门。不过戈尔曼怎么也不会想到,上午还秘密地找他商谈的罗伦斯此刻大摇大摆的在广场散步,正好迎上赶路的他。
“克伦威尔·罗伦斯先生……么?你好。”
戈尔曼的牙缝中挤出了眼前男人的名字,尽管恨不得将眼前的男人碎尸万段,出于身份的缘故,他还是有好的施以问候。
“喔,您就是戈尔曼·弗托里亚克先生吧,很荣幸见到您,在下是废土行商克伦威尔·罗伦斯。”
罗伦斯谦逊的行了个鞠躬礼,望向戈尔曼的目光中却充满了自信与戏谑的味道。罗伦斯与戈尔曼的交易涉及到一些并不光彩的事情,因此明面上两人并未熟识,或者说,戈尔曼巴不得在公开场合离罗伦斯越远越好。罗伦斯深知这一点,他并不介意对方的态度,因此也装腔作势地演起了陌生人。
“弗托里亚克先生,如果没什么别的事,在下就先行告退了。商队今晚拔营,明天就离开。对了先生,天气转凉,记得保暖。”
话毕,罗伦斯朝戈尔曼意味深长地躬身一笑,便坦然离开了。
西伯利亚的北风骤然大作,将渐行渐远的罗伦斯的背影吹的飘忽不定,戈尔曼望着尘霰中那个男人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不知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