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登斯！是诺登斯！”
“她回来了？那个男孩是谁？是诺登斯的妃子吗？我们的钥匙？”
“这对抗旧日之渊神明的钥匙？这个看上去没什么用的男孩？开什么玩笑”
“那就是弗丽嘉？奥丁的神妃？有了他，我们就可以得到更多的信仰，获得对抗旧日之渊的力量？”
“可以对抗三柱神吗？哪怕只能摧毁奈亚拉托提普也可以，或者说用他来召唤克图格亚？”
“混蛋，万一召唤而来的是格赫罗斯怎么办？”
“你以为格赫罗斯降临的日子还远得很吗？”
……
扭曲的时空中，那些不可言说的，诡异到如同恶鬼低语的声音似乎遍布这个硕大空间的每一个角落。无数细长扭曲到几乎如同火柴一般的影子在没有风的世界里摇晃着，跳着让人疯狂的妖冶舞蹈。
莫名的雾气粘稠却又轻薄，若有若无，将世界笼罩于一片无可名状的空虚之中，那些奇特到不成人形的生物在雾中漂浮游荡。
少女怀抱着轻羽，在虚空中缓步前行，鞋跟踏过，脚下散发着淡蓝色光辉的诡异物质立刻如同流水般荡开涟漪。
头顶是一片虚无，让人恐惧的黑色覆盖了天空，如同地狱恶魔般尖锐亵渎的嘶吼从天际传来，如同惊雷般炸响。
“诺登斯，回答我们，这就是新的钥匙吗？他就是彻底摧毁三柱神的钥匙吗？”
“犹格索托斯已经注意到了这一切，还好亚德·萨达格不久前苏醒，它已经出发去往‘门’了，我们的时间恐怕不够多了，而且你应该也注意到了，我们创造出的灾，也已经被那个名为提尔的异域神明四处绞杀，现在无法再提供更多的信仰了。”
“我们的力量正在逐渐减弱，对旧日之渊的封印也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克洛苏已经开始苏醒，它的女儿克希拉甚至开始有了活动的迹象，如果再不找到办法，我们就彻底输了！”
低语般的讨论声窸窸窣窣地响起，疑惑，惊恐，愤怒，无数的感情交织混杂，勾勒出渐渐扩散的波纹，形态各异的妖冶暗影在虚空中舞动，狂乱地呼啸着。
“巴斯特，修普诺斯在你离开后的第二天苏醒，我们就让它们去对抗狼了，至于和你一同苏醒的克塔尼德和乌尔塔，乌尔塔正在监控奈亚拉托提普，克塔尼德也准备好随时为那两个神明提供支援，现在，最早苏醒的你，诺登斯，该做出属于你的贡献了”
少女依旧怀抱轻羽，向着幻镜深处那团熊熊燃烧，似乎永远也不会熄灭的光柱走去。，她高扬着头颅，决绝地踏出每一步。
“传送阵呢……你们准备好了吗？”
“不，还没有，我们还需要大量的能量来激活传送阵，诺登斯，我们还需要更多信仰，或是其他信仰的替代品”
“替代品？我们也没有其他的替代品可以利用吧？力量孱弱的我们，没有正面与芬里尔和旧日之神作战的能力，也只能靠信仰来获得力量了”
“所以直说吧，现在的灾究竟是否能够提供足够的信仰”
“很难，提尔的绞杀速度实在太快，而人类的生育能力又太过低下，根本无法为灾提供足够的母体，所以……”
“我明白了”少女打断了那沉沉低语，淡漠的嗓音毫不留情地指出了神明们的想法“所以才需要弗丽嘉，需要他来为我们提供容器，诞下子嗣继续提供信仰对吧？”
“不错，我们所有人都需要弗丽嘉，诺登斯，虽然他在名义上是你的妃子，但你应该明白……”
“当然，反正他只是个人类，终究会被淘汰的物种，如果这样孱弱的生物可以为我们做出贡献，那不论如何对他我都不会有怨言”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需要确认一下，奥丁，你们打算怎么办？如果让她发现自己的王妃被我们夺走的话，一定会找上来的吧？对付狼和旧日之渊已经足够痛苦，我们可没有再多精力去对付其他神明了”
“她的目标首先是芬里尔和旧日之渊，我们有足够的时间”
少女不再过问，怀中的轻羽呻吟着，完全意识不到在他昏迷的时候已经被决定了何等痛苦的命运。
“那么，奥瑞克斯”诺登斯在那耀眼的光柱下停下，灼热的风暴滚滚，将少女包裹其中“燃尽他身体上的诅咒”
“为我的妃子奏响他新生的序章吧——”
——
天空阴暗无光，漆黑的苍穹没有一丝星光或是月色，斯露德无力地躺倒在女人膝上，呆呆地仰望着这篇亘古不变的黑暗。
“蒙迪尔法利，我们输了……对不起……什么都没能保护住……”
“什么都没保护住……”
杰斯重复着斯露德的话，莉莉娅就在杰斯身旁，无力地垂着头，苏尔和玛尼脏兮兮的小脸上写满失落，不断堆起一个个简易的土丘，里面埋葬着终于脱离苦难的人们。
没有人活下来。
“没关系的哦，斯露德，所有人都有这么一天，不需要哭泣，这是世界的规律”蒙迪尔法利温柔地抚摸着斯露德的头颅，淡蓝色的光辉闪烁着，如同无尽黑夜中的一缕萤火，温和地落在斯露德的眼中。
“没错，斯露德姐姐，所有人都有这样一天，悲伤也好，哭泣也罢，当时间到来的时候，一切都会迎来终结哦”
苏尔站起身，拍拍衣服上的泥土，随后又继续投入到忙碌的工作中去，或许是她的力气很大，也或许是因为那些死去的人类已经瘦如干尸，几乎干瘪成一张张纸片，苏尔毫不费力地便能拖着他们的遗体走来走去，埋进一个又一个深坑中。
“那你们为什么看上去如此失落呢？苏尔，玛尼”
“毕竟即使知道这是规律，等到亲身经历的那一刻也还是会觉得悲伤呢，就像家人一样，他们离开的时候，就算知道都是规律，都是必须要经历的事情，但我们依旧会悲伤地哭泣，不是吗？”
“你说的话真不像一个孩子”
“这种事情，哪怕已经经历过无数次，依旧会在亲眼目睹的那一刻感到悲伤呢”蒙迪尔法利微笑着，在那温柔的力量中，看着斯露德闭上眼，默默感受这博爱的力量。
“但是海姆达尔呢？我们终究辜负了她的信任，辜负了她的愿望，在这一点上，我们没有资格说什么规律，什么命运”
“她一定会理解的，相信我吧，我知道海姆达尔是个什么样的孩子，虽然看上去不好接近，但是呢，海姆达尔其实是个相当温柔的孩子呢”
“真的吗……”
“真的，不必担心了，好好睡一觉吧，孩子们，前面的路还很长，该来的终有一天是会来的，所以现在先好好休息吧”
“啊，已经睡着了呢”
杰斯和莉莉娅靠在一起，没有一点响动，斯露德轻轻呼吸着，胸口微微起伏，陷入沉眠。
“妈妈，姐姐，你们刚才说的话听起来好绝望啊，真是的，不要总是这么悲观嘛，规律什么的，真是不想听到啊”在确认众人都睡着后，玛尼停下了手头的工作，望着天空，轻轻开口“万一有一天……”
“万一有一天……”
“是啊，万一有一天，说不定我们的愿望真的可以实现呢……”苏尔将手按到弟弟的头上，同他相视一笑，继续手中的工作。
蒙迪尔法利看着孩子的背影，安静地哼唱着古老的歌谣……
——
“你知道吗，阿尔多兰，我的老爸很喜欢烟，尽管已经是这样的末日了，但我老爸还是离不开烟，哪怕是去那些怪物的家里偷，他也一定要每天抽上一支”
“说真的，老爸的牙齿很黄，真不像个男人该有的样子，听老爸讲，以前男人都白白净净，别提多好看了！”
“但他是我老爸，所以我不嫌弃他”
淡蓝色的光辉散播着热量，这是海姆达尔和阿尔多兰这么久以来第一次休息，在这个世界，阿尔多兰的体力总是消耗得很快，就连力量都无法完整地发挥，尽管如此，她也已经同海姆达尔坚持了整整十五个昼夜才停下来进行这一次休息。
海姆达尔此时似乎已经全然忘记了先前的遭遇，坐在阿尔多兰身旁，滔滔不绝地讲述她的父亲。
“嗨，你不知道，我老爹每次吸烟，都会给我讲一大堆东西，听说那些都是我爷爷讲给他的，我也不知道真假，但是听起来真的带劲”
海姆达尔挥挥拳头，性质高昂。
“你知道吗，听我老爹说以前的世界有好多好多白色的鸽子，飞起来翅膀扑棱扑棱，看上去优美得很，虽然我没见过那东西长什么样，但肯定很大，我老爹就是这样说的”
“炸起来吃一定美味”
“还有还有，你知道啥是真的大海吗？我听老爹说的大海就是一望无际的蓝色，里面有一堆鱼啊什么的，听说鱼都不长手脚，那我就奇怪了，那些东西不长手脚怎么动？但是老爹又说海里有一种叫章鱼的鱼，狗东西长八只脚，啧啧啧。那我就好奇，问我老爹，这章鱼长八只脚，那几只手啊，走路怎么办。老爹一听我问这个，马上就用手挠头，啥也说不出来了，我看老爹也不知道就马上换个话题，问他彩虹是个啥”
“老爹最喜欢讲彩虹，一讲到彩虹他就停不下来了，听说彩虹有七种颜色，具体都有些啥颜色我实在记不清了，但我记得老爹说彩虹有一种紫色，就和我头发的颜色一样。”
“嗯，没错，彩虹有一种和你头发一样的紫色”阿尔多兰抬起头，打断了海姆达尔。
“很漂亮的颜色，清澈，纯净”
“真的吗？你也知道？”少女立刻从坐着的枯木上跳起来，扑到阿尔多兰面前“我老爹说那东西只有下雨后才回出来，真的假的？”
“嗯”
“狗日的，这么厉害？”
似乎说到海姆达尔感兴趣的话题，她口里的脏字就特别多，这点和阿尔多兰截然不同。
“没错，下雨过后的天空很蓝，很干净，没有一丝云，只有一片永远也望不到尽头的蓝，彩虹就这样挂在天际，很美，让人永远也忘不了”
“啊——好想看一眼”
少女身子向后仰去，望着黝黑的天空，悲叹着。
“彩虹是不可能在这样的世界出现的吧”
“它只会在晴朗的天空出现，黑夜是无法映出彩虹的颜色的”
少女就这样仰望着苍穹，默默伸出手，似乎在找寻那永远也无法见到的色彩。阿尔多兰突然有些怜悯海姆达尔，在中庭习以为常，甚至于人们都不屑于关注的景色，在这样的世界居然成了一位少女的奢望。
说起来，阿尔多兰也已经快忘记了中庭的天空是什么样的了，但无论是什么样，都一定比眼前这片死气沉沉的黑暗美丽。
这个世界天空真正的样子，会是如何呢？
“我想，你一定有一天可以看见的，看见彩虹”
“我一直都是这样相信的，相信我，相信我保护的大家，总有一天可以看见彩虹”
“我如此相信着，老爹也是如此相信着”
冷风瑟瑟，阿尔多兰和海姆达尔都沉默着，仰望着头顶的天空，任由思绪点点飘散……
